十一月初五。</p>

内城东大街上的一处小院里，传来李清照的催促声。</p>

“妹妹快些，晚了便赶不上歌舞。”</p>

今日是全国蹴鞠大赛开赛的日子，不但有比赛，据说开赛前还有教坊司的歌舞表演哩。</p>

为此，她昨个儿特意给国子监的祭酒告了假。</p>

“这就来了。”</p>

下一刻，林晚晴迈步从房中走出。</p>

看着自家这个闺蜜的打扮，李清照不由微微一愣。</p>

只见她穿着一席淡黄色的碎花襦裙，配上粉色的内衫，外间披着月白的斗篷，在斗篷领口处，洁白蓬松的兔绒衬托下，更显活泼清新。这身打扮，让她看上去显小了十余岁，婉如一名二十岁的少女。</p>

发髻也梳着高高的春风髻，一根金步摇斜插在发髻中，金步摇末端垂下的金丝镂花蝴蝶，随着她的走动，一摇一晃，彷佛扇动翅膀，翩翩飞舞。</p>

待回过神，李清照幽幽地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p>

这首《一剪梅·红藕香残玉簟秋》乃是五年前，她思念在外为官的赵明诚时，心有所感写下的。</p>

此刻念出来，可谓是意味深长。</p>

林晚晴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不禁俏脸微红，转移话题道：“姐姐快走罢。”</p>

李清照说道：“他都不一定去，何必呢。”</p>

林晚晴娇羞道：“姐姐方才催得急，眼下怎地又不急了？”</p>

“走罢。”</p>

见好姐妹执迷不悟，李清照也不再多言。</p>

两人上了马车，直奔东城的蹴鞠场而去。</p>

街道上，车马簇簇，绝大多数与她们一样，都是前往蹴鞠场。</p>

蹴鞠场的票，昨个儿一经发售，便被哄抢一空。</p>

票价倒是不贵，八十文钱一张，哪怕是寻常百姓做工一日，也能买得起。</p>

只六千八百张票，哪里满足的了全城一百多万的百姓？</p>

不少没抢到票的商贾，放出话来，扬言十倍的价格收购票。</p>

只一晚的时间，蹴鞠大赛的票价便被炒到了二十贯。</p>

这可把不少抢到票的百姓高兴坏了，原本只是想凑个热闹，没成想竟意外发了笔财。</p>

一时间，东京城内催生出了一个全新的行当。</p>

黄牛！</p>

林晚晴与李清照没有抢到票，自然也不舍得花高价买黄牛票，不过林晚晴有个好女儿，提前给了她们两张内部票，据说看台的位置绝佳，还有瓜果酒水享用。</p>

撩开窗帘，只见街道上车水马龙，沿途街道两边摆满了各色小摊，一眼望不到尽头。</p>

时不时还能看到一队身着玄甲的士兵，巡逻而过。</p>

林晚晴慨叹道：“今日真热闹啊。”</p>

她的心情格外好，许是今日热闹的气氛，许是其他。</p>

“是啊，比之上元节都要欢庆几分。”</p>

李清照面带笑意，也很开心。</p>

离开益都那个伤心地，与好姐妹一齐搬到京师后，她阴郁的心情渐渐变得晴朗。</p>

每日在国子监教教书，下了差便与闺蜜品品茗、逛逛街，吟诗作赋，时不时出城踏青交流，偶尔去赌场玩两把。</p>

起初，赵明诚还时常写信，劝她回去。</p>

可渐渐地，信件越来越少，如今已有大半年没有来信了。</p>

一对恩爱的模范夫妻，如今却形同陌路，令人感叹世事无常。</p>

……</p>

没抢到票的百姓，尽管无法亲临现场观看比赛，可并不阻碍他们的热情。</p>

城中五处蒙彩店前，黑压压的挤满了百姓。</p>

“给俺来十注，三串一，齐云社、清风社、浪淘社！”</p>

“俺下一百注，六串一……”</p>

“……”</p>

“让一让，让一让。”</p>

赵楷仗着一把力气，硬生生从人群中挤进店里。</p>

店员问道：“你要买甚？”</p>

赵楷趴在柜台上，微微喘着气，说道：“俺要下注冠军！”</p>

店员又问：“买谁，买多少？”</p>

“齐云社，二百贯！”</p>

赵楷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青钱，重重拍在柜台上。</p>

嚯！</p>

此话一出，顿时引得百姓一阵哗然，就连店员都面露惊异。</p>

虽然今日前来买蒙彩的百姓数不胜数，但绝大多数都是花一文钱凑个热闹，也有人加注，但最高也就三五贯钱。</p>

二百贯的注，还是头一回出现。</p>

赵楷自然没这么多钱，全是从兄弟姐们那里借来的。</p>

齐云社历史悠久，且实力强劲，社中高手如云，乃是本次蹴鞠大赛的夺冠热门。</p>

当然，赔率自然也是最低的。</p>

可即便如此，若齐云社夺冠，赵楷这二百贯，立马会变成四百二十贯。</p>

“原来是郓王！”</p>

就在这时，有百姓认出了赵楷。</p>

“郓王稍待。”</p>

店员接过青钱，清点检查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开始开票。</p>

工科院应谷菘要求，设计了一款开票的工具。</p>

方便简洁，只需一人便可操作。</p>

不多时，一张小票被递到赵楷手中。</p>

彩票并不大，小小的一张，纸质极为普通，不过上头却印有变色油墨作为防伪标识。</p>

店员提醒道：“郓王可得把彩票收好了，届时兑奖，认票不认人。”</p>

“嗯。”</p>

赵楷轻哼了一声，背着手转身离去。</p>

在他看来，韩桢小儿弄的蒙彩店，简直就是送钱。</p>

作为皇子，齐云社的实力如何，他岂能不知？</p>

夺得头筹，简直易如反掌。</p>

韩桢小儿的钱，不赚白不赚。</p>

可惜老五他们不信自己，只肯借这么一点，若是能有百万贯，一把押下去，他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又能过回曾经锦衣玉食的奢靡日子。</p>

……</p>

东城蹴鞠场外的街道，此刻挤满了摊贩和马车，喧闹无比。</p>

无数马车、牛车乱哄哄的堵在道路上，进退不得。</p>

好在开封府提前在此地安排了大量差役，维护秩序。</p>

“若是看蹴鞠大赛，便速速下车，让马车离去，莫要堵在此地。”</p>

随着差役的指挥，拥堵的街道这才得以缓慢通行。</p>

眼见一刻钟时间，马车才行了不到五十步，林晚晴提议道：“姐姐，前面便是蹴鞠场了，二三百步而已，不如我们下车走过去罢。”</p>

“好。”</p>

李清照也正有此意。</p>

今日车马太多了，照这个速度，估摸着得要一个时辰才能到蹴鞠场。</p>

两人下了车，吩咐车夫先行回去后，便朝着蹴鞠场走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