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公弼站在大庆殿中,面色无奈。</p>
说是稍等片刻,可这都快半个时辰了。</p>
明知齐国皇帝故意为之,他却没有丝毫脾气。</p>
遥想十年前,作为辽国使节出使赵宋时,是何等风光。</p>
赵宋朝臣笑脸相陪,卑躬屈膝,几乎是有求必应。</p>
短短数年时间而已,形势急转。</p>
很显然,在经历过五代战乱与赵宋之后,中原又迎来了一位雄主。</p>
唉~</p>
念及此处,康公弼幽幽了叹了口气,心中暗道:“为何中原每隔数百年,都会有一个英雄,救华夏于水火,带领汉人再次走向强盛?难道真有天数?”</p>
康公弼祖上是汉人,但他却不这么认为,骨子里觉得自己是辽人,而今是金人。</p>
似他这般汉人,在北地比比皆是。</p>
如果一厢情愿的以为这些人是汉人,心向中原,那就大错特错。</p>
“宣金国使节觐见。”</p>
就在这时,殿外的唱喏声响起。</p>
康公弼回过神,整了整衣衫,迈步走出大庆殿。</p>
迎着寒风,一路来到垂拱殿,他躬身见礼:“外臣拜见齐国皇帝。”</p>
韩桢语气随意的问道:“你主有答复了?”</p>
康公弼答道:“结为兄弟盟国之事,可搁置再议,但我国陛下对与齐国交好之心未变,金齐两国可先立下盟约,罢兵止戈,握手言和,往后以友邻互待,开通互市,互通有无。”</p>
幸好此番前来,他早有准备,带了一名养鹰人,利用海东青传信,只需三五日便可抵达京师。</p>
海东青与鸽子不同,智商极高,长途跋涉传信时,饿了会自己觅食歇息。</p>
如今,皇城的异兽阁内,也养了两只海东青,是耶律大石去岁上贡的珍品,被韩桢专门用以联络北地。</p>
并非是耶律大石吝啬,而是海东青极为珍贵。</p>
经过数百年的捕杀,野生海东青本就极为稀少,即便抓到了,熬鹰之时也只有不到三成的成功率,剩余七成不是鹰被熬死了,就是人被熬死了。</p>
况且,就算熬鹰成功,也不是每一只海东青,都能作为信使。</p>
因为飞越数千里之遥传信,难度极高。</p>
耐力、聪慧、忠心,缺一不可,且都要是上上之选。</p>
需得精心挑选,往往一百只海东青中,只有三五只被挑中。</p>
如此层层筛选下来,作为信使的海东青数量又怎会多呢?</p>
即便是金国,用于传信的海东青,也不超过二十只。</p>
在信息传递落后的古时,海东青无疑是最便捷、最安全的传信工具,这也是金国面对齐国,为数不多的优势了。</p>
韩桢目光如剑,落在康公弼的身上,朗声道:“握手言和可以,但得先把账算一算。金国不宣而战,南下中原,杀我汉儿,夺我钱粮,是否该赔偿?”</p>
康公弼反驳道:“贵国去岁不宣而战,夺走西京道,令我过损失惨重,足以抵消。”</p>
一想到完颜娄室与完颜银术可战死,他就一阵心痛。</p>
那可是金国数一数二的悍将啊。</p>
韩桢微微一笑:“云州自古以来便是汉土,朕受命于天,承汉唐之社稷,取回故土,何谈夺走一说?”</p>
当拳头足够硬的时候,一句自古以来便可。</p>
“……”</p>
康公弼一愣,他没想到齐国皇帝竟这般蛮不讲理。</p>
自古以来?</p>
他娘的汉唐都灭亡多少年了?</p>
真要这么算,那辽、金、西夏甚至包括高丽,也都是汉土喽?</p>
短暂失神后,康公弼说道:“石敬瑭乃唐明宗李嗣源之婿,所建晋国承袭前唐,当年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辽国,白纸黑字的国书,而今俱在。我大金取辽代之,因此燕云是我大金国土才对。”</p>
能被选为使节,口才必然了得。</p>
康公弼这是以敌之矛,攻敌之盾。</p>
齐国承袭汉唐,好,我认了,那后晋是不是也承袭前唐?</p>
石敬瑭亲自割让燕云十六州,白纸黑字的事儿,总不能不认罢?</p>
韩桢并不意外,好整以暇道:“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朕认了。可海上之盟时,赵宋已用钱粮从金国手中赎回,朕取宋代之,理当继承前宋国土,朕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反倒是金国出尔反尔,收了钱粮,却始终不交还云州之地。西京道兵灾,皆因金国而起。”</p>
金取辽代之,那韩桢自然要把赵宋搬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