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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天上午一大早,陆家准备了两辆车,冒襄、王逸二人坐一辆,冒襄姐姐带着绿珠,还有翠墨、翠香两个丫鬟坐一辆,陆二骑了一匹骡子跟随,出了城门向东北大洪山出发。
虽然已是深秋,但南方却依然绿意笼罩,官道两旁的田野,庄稼已经收割完了,远处的村庄掩映在成片的树木中,累累的各种果实在浓绿中点缀着鲜艳的颜色。虽然北方接连大旱,但襄樊却是风调雨顺,因此在深秋,处处显露着丰收意味。这条官道上也非常热闹,能并行两辆马车的宽阔路上,车子一辆接一辆,多是往大洪山方向去,路两旁的行人也三三两两,多是意态悠闲。
巳时不到,车就已经来到大洪山脚下,没有顺着官道继续前行,而是向右边一条略窄些的道路驶去,缓缓地驶上了山,来到一处有着高大围墙的院落门前停下。众人刚下了车,门里就迎出来一位年轻的妇人,身后跟着薛湘云和叶七,正是薛定的夫人。众人见礼后,一起走入菊影别院。
众人来到客厅落座,冒襄姐姐说道:“这是费了多大的功夫,选在这么好的地方请客。一大早就来了吧?”
薛夫人笑道:“我们也刚到不一会。请解元公吃饭,哪里都不为过。”
冒襄忙低头示意,道:“夫人太客气了,只因家姐说两家是通家之好,不然冒襄绝不敢如此放肆。”
这时有丫鬟捧了两大盘各色鲜艳的新鲜菊花,放在一旁桌上,然后笑着说:“请各位选花。”
大家各自走上前,挑选菊花插在头上。冒襄姐姐只留意叶七,见她只选了一只稍大的金丝菊花,轻插右边的发内,身上一身绿衣,愈显得唇红齿白,眼波流转,不由心里赞了一声:“好俊的姑娘!”
别院的管事走进客厅,躬身行礼道:“要不要我引着各位先赏花?”
薛夫人问冒襄姐姐:“怎么样?”
冒襄姐姐道:“好啊!听说所有的好菊花都在菊影别院,今天可要好好地长长见识了。”
众人起身随着管事向后花园走去,穿过几座花厅,顺着一条游廊,曲曲折折,一路桂香盈身,水声淙淙,来到一道圆门前,上刻两字“菊影”。一进门,众人不由惊叹不已,整个花园足有十亩方圆,花圃大小不一,高低有致,随意起伏,园中各种菊花争奇斗艳,白如雪、红似火、紫胜霞,让人目不暇接。
管事引着众人随意游览,边走边回答众人的问题,随手指道:“那是紫龙卧雪,花瓣紫红,代表大吉大利、紫气东来之意。这白色的是瑶台玉凤。这花色碧绿如玉的是绿牡丹。你们看,那远远望去如凤凰展翅的就是凤凰振羽,她上面的花瓣是棕红色,底下带黄色,花开四处伸展,像不像凤凰展翅?”众人惊叹不已。
管事说道:“普通菊花好养,但一些名贵品种就比较难得,我们园里不但品种齐,还有一些比较难得。请随我来。”
他领着众人来到一座花房,里面的菊花个个争奇斗艳,花型奇异。管事一一介绍说道:“这是黄石公,内外花瓣皆正抱,金黄的花朵,花心却有绿晕。这是十丈珠帘,花瓣最细最长,花开似瀑布,这株是白色的,那株是粉白,还有淡黄、绿色的。再看看这鬃掸佛尘,檀香的花色,花瓣细管如丝,或直立,或飘散。还有这绿衣红裳,花瓣前端是绿的,中间白色,尾端又变成红色。这墨菊黑中带红,这仙灵芝内黄外紫。”
他引着众人又来到一处:“这是最难得的,花型硕大,同一朵花又分红、黄两色,花瓣上翘,稠密细长,远望就像一对鸳鸯戏水,所以就叫鸳鸯菊。”
冒襄姐姐和薛夫人对望一眼,不由会心一笑。
众人尚未赏完整个花园,时间已到午时,管事请示薛夫人道:“花园太大,不如先吃饭?然后慢慢赏玩。”
薛夫人道:“那就先吃饭。”
众人出了园子,来到一座叫会菊的花厅,酒席摆在一张圆桌上,薛夫人坐在主位,上首便是冒襄姐姐,其余人各分主次而坐。
薛夫人笑道:“我们家湘云知道冒公子善饮,特意从家里带了秋露白,这还是她哥哥从河西带来的,在家里平时都舍不得喝,说是酒清、味醇、劲大。”
冒襄姐姐道:“那我们可喝不了这酒。”
薛夫人道:“还有胭脂红。”
冒襄姐姐道:“这个可以喝点。”
丫鬟上来斟酒,王逸谢道:“我不会喝酒。”
冒襄劝道:“这么好的酒你也尝尝。”
王逸道:“冒兄你是知道我的,一喝就倒。”
冒襄姐姐道:“那你也喝点胭脂红吧,甜丝丝的不醉人。”
冒襄自嘲道:“那就剩我一个酒鬼了?”
薛夫人道:“妹妹你也陪着冒公子喝秋露白。”
薛湘云有些迟疑,冒襄姐姐道:“湘云妹妹,我是知道你酒量的,在家里薛将军都不一定喝得过你。”
湘云笑道:“看冒姐姐说的,好像我是一个女酒鬼了。”
叶七笑望了一眼,湘云忽然醒悟到刚才冒襄说自己是酒鬼,如今她说女酒鬼有些着了行迹,不由脸一红,索性大方地说道:“那就舍命陪君子吧,反正都是至亲好友,喝醉了也不怕笑话。”
酒过三巡,冒襄由衷感叹:“真是不看不知道,菊花平时只当寻常,却不想居然有这么多品种,有些更是闻所未闻。”
冒襄姐姐也道:“不光好看,花名也取得好。听听这仙灵芝、绿牡丹的,我看不比牡丹花差。”
湘云道:“菊花是花之隐逸,不赶在春天去与百花争艳,但花色不比百花差半点。”
冒襄眼光扫过叶七,举杯一饮而尽,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叶七笑道:“看了那么好的花,喝了那么好的酒,解元公一定有好诗给我们的。”
湘云拍手道:“对对对,冒兄今天一定要作几首诗,不负此景。”
冒襄笑道:“我一个只会八股时文的穷酸,哪敢提作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