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易简躬了一下身子,叹息一声道:“殿下,说来话长啊。您是我大随弘治皇帝陛下的独生子,您姓魏,讳启。18年前五公作乱,传言弘治皇帝还有慧贤皇后抱着您,一起殉国了。直到4年前,当今皇上才得知您没有殉难,而是逃了出去,为防止意外,让臣秘密地寻找您,整整找了三年多。去年臣终于查出您流落在襄樊,但不知怎么,消息泄露了,有人通过五斗米教也在襄樊大肆查找您,臣只好加快寻找,最后找到了冒襄和您。一开始臣也以为是冒襄,因为冒襄的情况和您逃亡的情形都符合,但见到王大娘和了然师傅以后,臣产生了怀疑,所以一直关注您。随后五斗米教的人也找上你们,幸好他们认定了是冒襄,臣估计您暂时不会有危险。皇上让我们查出是谁也在寻找您,查出这个消息是如何泄露的,所以巡检司准备利用冒襄,顺藤摸瓜,找到背后的人,我们在押解你们上京的路上,故意露出破绽,让人把冒襄劫走,然后一路追踪,想找到罪魁祸首。万没想到您居然也被劫走,但臣很快发现是西南清家出的手,臣反而放心了,更确定您就是要找的皇子。我们上报皇上您的消息,皇上命令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证您的安,让我们立即护送您进京。”一口气说到这,于易简歇了口气,端起茶杯喝水。
王逸默不作声地听着于易简说话,内心里却在翻江倒海,等于易简说完,他缓缓地道:“于先生,我现在还是不是巡检司要逮捕的犯人?”
于易简忙放下茶杯,跪在地上道:“殿下恕罪,臣刚才说过,由于没有确定您的身份,皇上又命令我们查找幕后黑手,才以押解冒襄和您进京的名义,想着顺藤摸瓜。如今您的身份已经确定,巡检司怎敢说您是犯人。”
王逸道:“你请起来。既然我不再是犯人,巡检司就不应该再抓我。至于我是不是你们要找的皇子,第一,我母亲还在。第二,朝廷没有凭你一句话就认定,否则不会让你这么随便地带我进京。所以,皇子的话不要再提起。”
于易简忙要说话,王逸抬手止住他,接着说道:“即使认定了我是皇子,我也不一定非要进京,可以告诉你,我准备去蜀郡。”
于易简忙道:“是,皇子身份贵重,事关国本,绝不是臣等敢随便置喙。所以皇上命臣护送殿下进京,朝廷自会按照体制予以安排。”
王逸道:“我说了,我不会随你进京。”
于易简楞了楞,躬身道:“臣尊殿下旨意,臣立刻进京,向皇上报告殿下的意思。不过——”
王逸道:“你有话可以说。”
于易简道:“皇上命令臣等保护殿下安,此次进山,因怕造成误会,所以巡检司宿卫处主事陈彝等率人在外围等候,可否令他带人进山保护殿下。”
叶七接话道:“用不着,我们这安得很。”于易简没有答话,望着王逸。
王逸道:“按照叶姑娘的话,不用麻烦巡检司。”
于易简躬身答应:“是。”然后抬头望着王逸恳切地说:“殿下身负国运,一举一动都关系到我大随国本,能否请殿下暂歇此处,臣星夜赶往京城向皇上报告,一有旨意立刻回禀殿下。”
王逸想了想道:“我原没有立刻离开的打算,但我最终是要去蜀郡的,请于先生不要限制我的去留。”
于易简连忙跪下磕头道:“臣不敢,臣立即动身,绝不敢耽误殿下。”
王逸道:“请起。”又转向叶七道:“七妹妹,给于先生准备些酒饭吧?”
于易简站起身道:“多谢殿下。不用了,臣随身带了干粮,臣立即出庄赶往京城。”
王逸道:“那就不留于先生了,麻烦七妹妹送于先生吧。”
于易简躬身告辞,随着叶七出去不提。
屋内只剩下王逸和了然和尚,王逸望着了然问道:“师傅,到底是怎么回事?”
了然和尚叹息一声道:“于易简说得不错,您就是弘治陛下和慧贤皇后的独子,魏启殿下。”
王逸道:“那我母亲?”
这时,王大娘从侧门哭着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道:“殿下,奴婢有罪,瞒了您将近20年。”
王逸连忙过去跪下,扶起王大娘道:“娘,您起来,告诉我实情吧。”
王大娘拉起王逸道:“殿下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等王逸坐下后,王大娘也在旁边坐下,刚一开口,便又泪流满面:“殿下,您的亲娘就是慧贤皇后,我是从叶家开始就跟着小姐的丫鬟,小姐给我起名叫桂香,后来小姐嫁给弘治陛下,我又跟到了宫里。弘治八年五公作乱,小姐陪着陛下上到摘星楼,要和陛下一起殉国,但小姐实在舍不得您,您当年才两岁。小姐平时是多果决的一个人,但那晚哭得是多么伤心。”说到这,王大娘已经泣不成声,王逸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间不断滴出。
了然和尚低颂一声:“阿弥陀佛。”接着说道:“我当时是巡检司宿卫处的主事,最终陛下命我秘密护送桂香和殿下逃出京城,而陛下和皇后娘娘抱着您平时的包被,走到摘星楼的最高层,站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廊道,在大火里一起殉难。”
王逸喃喃道:“我从小就怕大火,我已经记不清小时候的事了,但我总记得小时候眼前似乎有场大火,通红通红的大火。”
王大娘平复一下情绪,道:“了然师傅熟悉宫里道路,带着我俩逃了出来,我们先逃到了太原,一年以后又到了襄樊。这时局势已经平定了,但小姐说了,让您远离皇城,远离朝堂,也不要去清家,就做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一世。于是我就带着您,准备隐姓埋名地过一辈子。”
这时叶七已经回来,站在那里问道:“姑姑为什么不让你们去清家?”
王大娘哭道:“小姐说了,她对不起母亲,更不愿意让我们连累清家。”
叶七的泪水夺眶而出,哭道:“姑姑啊姑姑,你不知道奶奶多伤心啊,差点就跟着你去了,如果早知道表哥还在,奶奶就宽慰多了。”
了然和尚道:“到襄樊后我就出了家,留在那里修行。一年前我发现情形不对,于是开始留意,发现有人在到处找人。后来五斗米教找人的声势越来越大了,我发现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你,于是我秘密地去了蜀郡,找到清婆婆,告诉她你还在世上,现在有危险,清婆婆立即安排接你去蜀郡。”
叶七接着说:“我和我哥哥带人到了襄阳,正好得知你和冒襄也到了襄阳赶考。冒襄的姐夫和薛家是至交,我们和薛家也相熟,所以我和我哥哥分工,他去冒家庄接桂姨、了然师傅,我留在襄阳,找机会带你走。碰巧我和湘云姐一见投缘,所以我就住在薛家,那天在归元寺巧遇也是我知道你们要去庙会,拉着湘云姐去提前等着你们。本想找个时机跟你说明情况,然后带你离开襄阳,没想到事情突变,官府居然提前下手抓了你和冒襄。我只好另想办法,探到巡检司要把你们押送进京,五斗米教准备在半路劫人,我就将计就计,趁着混乱把你抢了出来。”
王逸站起身,先走到王大娘面前跪下,王大娘连忙起身道:“殿下使不得,之前是为了瞒着外人,才冒充您的亲娘,如今实情已经告诉您,奴婢再不敢受大礼。”
王逸道:“我这是感谢您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今后我就喊您桂姨,您就是我母亲的亲姐妹。”
桂姨连忙拉起王逸道:“我从小就跟着小姐,小姐做了皇后我还在她身边,她是我的主人,为她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王逸转身对了然和尚和叶七各自躬身作揖,说道:“谢谢师傅和七妹妹的救命之恩,”
了然和尚起身合掌道:“不敢当殿下大礼。”
叶七蹲身还礼,低头不语。
王逸道:“既然我已经知道父母的真实身份,那我就不得不用原来的名字——魏启了。我母亲希望我远离皇城和朝堂,我也不愿到父母的伤心之地,所以我还是决定去蜀郡。”
叶七眼睛一亮道:“表哥,我们什么时候走?”
魏启道:“事情挑明了,我们的行动也要光明正大,否则还会横生枝节,甚至给清家造成很大的麻烦,所以还是等到于易简回来,说明的好。”。
了然和尚点头道:“是啊,殿下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要慎重。”
叶七道:“我派人给奶奶送信,听奶奶如何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