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做到了啊,柏木春时期克服恐惧,承受压迫,将一切污秽连根拔起,他做到了伏黑甚尔口里的绝不可能,但杀人……
这是不被允许的,是绝不能涉足的禁地。
“可悲的坚持。”男人夹着香烟,漆黑的瞳仁仿佛飘着雾蒙蒙的烟雨,他看着他半晌嘴角的伤疤弯起,竟轻笑道,“也好。”
竹内春想反驳他那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累得抬不起头,他分不清眼前的人是幻觉还是真实。
扑上来试图撕咬他的小律秋没有神智,应该说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了一具诅咒。
诅咒如海浪般他涌去,竹内春力竭,剑在手上不停抖,他喘着气,承受不住双膝慢慢跪倒,眼见着就要被一群怪物吞没时整个房间晃荡起来!
系统赶狗似的在他耳边嗷嗷叫着走走走,可他哪提得起力气!
在诅咒停滞的间隙,他在地上艰难爬行,忽然背一沉,有什么东西坐在了上面。
天光渗进屋舍,争先恐后地将一片漆黑驱逐。
他听见很多声音。
伏黑惠的呼叫,灵幻新隆紧张地喊着路人,小酒窝咒骂着什么,而更近的声音是来自背上的重物。
“佐佐木,你终于来救我了。”
竹内春回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微笑的侧脸。
数不尽的咒灵被叠满怒气buff的路人驱逐。
强光中奇形怪状的诅咒全部烟消云散,这一次他亲眼看见小律秋化为一地墨渍,女咒灵怨毒地盯着他,在强光袭来的刹那,化身黑色气体向外逃窜。
可路人的灵力更快更磅礴,女恶灵眼见着自己要被吞没,将怨气分割成碎片,朝四面飞溅而出,无人注意到有一缕黑气黏上了竹内春的后腰。
伏黑惠的身影在光影中徐徐晃动,望着他跑来的样子,竹内春终于闭上双眼。
啊、如果能启动不死之身那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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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你就不能轻点吗!”
蹲在沙发前的少年漆黑着脸,挨了一枕头也只敢动动嘴唇,盯着他终是埋下头,手里的棉签更小心地滚在伤口周边。
距离除灵已经过去一周多,这期间竹内春见识到了五条悟的神通广大,这家伙直接把咒灵一家查了个底朝天。
咒灵不姓有妻,而是柚木。
柚木一家共五口人。
十年前经济不景气,企业破产,成批的员工失业,社会动荡,民生抢掠纠纷不断加剧。
但柚木一家却是这种风气下的异类,五口人里老太太是名校教授,父母是国企单位工作的精英,他们有两个孩子。
一个年仅六岁,一个刚满九岁。
与外界不同,在这个家里山珍海味堆积成山,吃不下的扔了就是,每年新衣服、新首饰源源不断琳琅满目,时不时一家人开着轿车去外地旅行。
“这茶泡得太苦了。”
明亮整洁的院落,保姆低声下气地端走又被喊住。
老人用平淡的语调毫不顾及颜面的,拿钝刀子一点点钻着她的心窝。
“茶泡不好,那么贵的衣服也洗坏,什么都做不好,真不知道他们怎么让你来照顾小孩。”
稀松平常的一天。
她站在厨房独自吃着冷菜冷饭,听见客厅的欢声笑语,总感觉嘴里少了什么滋味,拧起醋倒了大半,与米饭搅匀后,神情麻木地一口口咀嚼吞咽。
夫人的衣服需要拿到三楼的露台晾晒,二少爷的饭后甜点在半小时后去店里取,今天可不能忘记喂养老太太的猫了……
好想家啊。
女儿有没有听话
妈妈在努力挣钱,挣钱给你买好吃的,咱们可以再上学,等攒下钱后一起离开那个噩梦般的家。
“你表现得太差,这个月的工资扣除一半,没意见吧”
“……”
“妈你刚在厨房和阿姨嘀咕什么呢。”
“能说什么。红衣呢”
“去外地考级了呀。”
“你们怎么做大人的!他才多大,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嗳不会啦,您放宽心……”
一根鱼刺卡进了喉咙,充血的滋味终于填满了空缺的心房,直到碗空,她慢慢放下筷子。
“最极端的仇富——保姆手持菜刀将一家四口全部杀害!唯一幸存者因课外班幸免于难!”
“一家子丧命,仅剩下九岁的孩子独自存世,多么丧心病狂的罪犯!”
报刊、媒体,各大新闻网站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匿名网友们在论坛里毫无顾忌地说着:“四条命,总得一命抵一命吧!”
“日本才不兴死刑,啧啧好惨啊,老人肠子都被挖出来了。”
“你们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监控啊,那一家子富得流油,罪有应得吧。”
“……”
“……”
“听又青说你能看见不一样的世界,这是真的吗佐佐木”
“陪我去看看……拜托了佐佐木,等回来后……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好了。”
伏黑惠收起药箱,洗干净手后打开冰箱,自从佐佐木春来了,家里的冰箱总是满满当当。
艰难地翻出西瓜,切成小块盛盘,端出来时看见刚刚还疼得打滚的人此刻竟木着神情在看天花板。
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伏黑惠仰头,什么都没看见。
忽然手机铃声响起,竹内春艰难地从茶几上拿起来。
“喂”
“是我。”五条悟道。
“你上次说的变异诅咒档案里确实存在,但时间上有点出入。”
纸张被他翻得哗啦作响,“它在两年前被京都那边的人发现,指派的咒术师踏入账后总是不明原因的昏迷在别处,直到东京这边的一名咒术师过去,成功祓除并上报,但是……”
“这个人在两年前就死了。”五条悟沉默了瞬,道,“线索断了,也就是说,存在奸细的可能一半一半。”
档案合上,啪地扔到桌上。
竹内春闷闷地应了声,显然早已料到。
五条悟问:“身体怎么样”
“能怎么样,疼得哇哇叫啊,是不是惠。”
伏黑惠无视他,放下果盘正要走却被一把抓住手。
等挂断电话就见人脸色有些异样,竹内春没多想,嚷着好渴抬不起手。
伏黑惠动了动嘴,最终在他的连连嘶叫下认命地拿起水杯。
“喂喂。”
青筋突起。
“嗯嗯。”可以了,放回去吧。
“那什么,水果——啊~”
伏黑惠咬牙切齿道:“不要得寸进尺。”
竹内春受伤的瞪大眼睛,一双凤眼圆鼓鼓地能泛出水来,他委屈道:“可是,我的手……”
“张嘴!”
红艳艳的西瓜被少年含在口里,汁液一不留神就从嘴角滴到了他的手心上。
一瞬间如同火烧般。伏黑惠猛地抽回手,吓得竹内春连忙去抓,扯到伤口嘴里包着果肉,眉头又痛苦地紧皱成一团,简直是痛并快乐着!
“你就不能招呼声吗!”
咚地,伏黑惠又挨了一枕头。
不过是仗着年纪,教他些招式……
又来了一通电话。
伏黑惠黑着脸走开,背对着人,虽看不见但耳朵尤其敏锐。
语气怎么那么温柔
狐疑间偏头看去,只见刚刚还歪倒沙发,装残废的家伙走出了屋子,过了许久,他都洗完澡了人才回来。
电视机一如既往被对方调到综艺节目,伏黑惠提不起兴趣,有些无聊地想津美纪怎么还没回来。
他的视线却不知不觉移到佐佐木春微笑的脸上。
“惠,节假日我要回趟东京,你呢”
回东京,是见什么人吧。
伏黑惠平静着脸,“不知道。”
“不出去玩吗”
“有什么好玩的。”
“无趣的少年,你这样长大后可是没有多少青春能回忆哦。”
又是这种说教的语气,伏黑惠盯着虚空平淡道:“管好你自己吧。”
见不得他故作成熟的样子,竹内春三两下爬到他背上,捆着人的肩膀来回晃,“去玩吧!”
“松开!”
佐佐木春的力气简直惊人,但想起他浑身是血的样子,伏黑惠紧了紧手,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松口道:“不想去东京。”
竹内春脸上露出一瞬失望,原本还想让两个弟弟互相认识一下,结果他不愿意。
过了好久他才道:“行吧。”
一周后,烈日当头,三人身穿泳衣踩在冲绳的沙滩上。
被日头暴晒,伏黑惠升起一阵强烈的悔恨——做什么要答应他去玩,这么热的天在家呆着不好吗。
“我去买冰激凌,佐佐木君要吗”
“好哇,不过我想吃原味沙冰可以吗”
“当然啦。”
竹内春脸上的笑容还未褪去,他看着惠,“陪我去上个厕所、”
伏黑惠冷下脸,“小孩子吗,上厕所还要人陪。”
“大龄儿童不行啊”
伏黑惠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站在厕所外顶着太阳,晒得好一阵头晕电话响了。
津美纪问他们在哪儿,恰巧厕门推开,伏黑惠正要回应,在看到竹内春身后的漆黑灵体时瞳孔紧缩!
“春!”
寸头少年懵懵地抬起头,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没忍住笑起来。
“你流了好多……”
黑气化作一张巨口,瞬间将人吞没!
竹内春傻眼了,只眨眼的工夫七月炎夏竟变成了漫天飞雪。
周遭人来人往,车流笑声,嗡嗡嘈杂着顺着大风一并涌入他的耳朵。
怎么回事他不是在冲绳吗
竹内春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回神,透过街道的橱窗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
凤眼上挑,银色的十字吊坠在空中旋着光。
寸头不见了,蓄着一头粉蓝调的短发,薄羽绒与格子围巾,剑袋乖乖拎在手上,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呼喊。
竹内春回头,长高不少的伏黑惠正在马路那头冲他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