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灯塔发出柔和的光芒,巡海船只不时在远处巡逻,周围的船只与士兵都在沉睡,估计都累极,偶尔能听到有士兵发出疼痛的低吟,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能清晰传至我的耳畔,不知道冷凌风那边走样了?
抬头黝黑的天幕繁星点点,明日应该又是一个艳阳天,不知道是不是太安静,我想起了秦厉,一时是今天那坚毅狠厉的脸庞,一时丰州那丰神俊朗的少年,但他们随着西凌的战船渐行渐远了,远得就像很多前发的梦,只是每次想起,心底最深的一处,扯着痛。
我曾经亲密依偎的恋人,如今相见早无言,我也不是那年驮着两袋黄金,惹来无数强盗的十岁孩子,我也不是当年丰州那情窦初开的十五岁少女,而他也不是我的辰二了。
我们回不到过去亲密相拥的日子,我们回不到过去手牵着手到大街上闲逛的无忧岁月,我们更回不到当日蛇岛肩并肩,生死相依的时光,再见已经是彼此厮杀的敌人。
心微微酸,微微涩。
不过梦始终是梦,不想也罢,远远看到另一艘战船之上,也有一个挺拔的身影静立在黑夜中,海风吹得他的发丝与衣袂翻飞,但他整个人却一动不动,如一座远古的雕像。
牧歌这小子怎么不歇一会?心中始终担心枭狼,我不敢站太久,回到船舱里面,柔和的灯光下,他依然一脸恬静,如一个安静的孩子,谁曾想到一向强悍勇猛的枭狼,受伤之后竟然是这个鬼样,想想觉得有点好笑。
“云儿——云儿——别走——别离开我——”枭狼估计又发梦了,不断喊着我的名字,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显出惶恐的表情。
“我不走,我不走。”我坐在床沿,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他安静了下来,竟然连做梦都想着我,这男人——心中有一股暖流涌出,我禁不住轻轻抚着他的发丝,他的眉头舒展开来,继续发出匀称的呼吸。
我坐在床沿,睡意袭来,我似乎已经好些日子没睡一个好觉了,但在这个关键的夜晚,我不敢睡,为了不让自己睡着,我狠狠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手臂,痛意袭来,人也清醒了。
第二天的曙光如期而至,外面渐渐热闹喧闹起来,我站起来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腿脚,大大呼吸了一口新鲜的口气,真好,又是新的一天了。
此时枭狼依然未醒,睡得香。
外面求见的人越来越多,这一仗打了数月,很多将士已经数个月不见妻儿,如今打了大胜仗,将西凌大军赶出云海,即使过了一夜,大家心情还是异常兴奋,都想这回去见妻儿,虽然大家没有明说,但心情我可以理解。
“土国之困未解,西凌大军也刚刚离开,我怕他们会卷土重来,这么难打的仗我们的挺下来了,不怕再等这么一会,千万别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我们再等等。”
“是——”众士兵齐答,声音震天,在牧歌的吩咐下,大军很快在岸上驻扎下来,他们其实也累了数月,是时候歇歇。
早辰的云海特别的宁静,除了巡逻船,看不到任何船只,而枭狼的手下,已经有好些知道他受了伤,如今一整夜没见着他,心七上八下,纷纷求见。
红狼与灰狼再次将人挡了回去,而李大夫跟随我进了船舱,准备再给枭狼把把脉。
但没想到李大夫的手才刚搭上去,枭狼就紧紧握住他的手,李大夫怕弄裂他的伤口,一时不敢动。
“云儿,我想你。”他喃喃地叫着,我的脸腾一下红了,尴尬到了极点,但我还没尴尬完,这家伙一竟然硬扯李大夫的手,放到唇边吧唧了那么一下,我瞬间石化,然后爆笑,他竟然亲了李大夫的手,李大夫老脸顿时窘得通红。
估计是我的笑声太大,将枭狼吵醒了,他睁开双眼的瞬间,看到他握的是李大夫的手,顿时惨叫,那声惨叫实在是凄厉,不但让我毛骨悚然,也让红狼三魂不见四魄,冲了进来,一天之内,数次一惊一乍,估计红狼吓得够呛。
“楚大小姐,你怎么我家老大了?”红狼这死家伙看到他家老大还活着,就开口质问起我来了,估计是距离上次我打他都有好些日子了,这家伙竟然敢这般对我说话。
“不是我怎么你家老大,你该问问你家老大怎么李大夫了?”我说,因为忍着笑,脸估计憋得通红了。
“什么?”红狼听到我的话,摸不到头脑,又用手抓他的红发,一头漂亮的头发,又被抓得乱糟糟的了,枭狼说得不错,这家伙该娶一个媳妇替他梳理一下这头发了。
“楚漫云,你——”枭狼恼火地瞪着我,不过我挺佩服他的,做了这么丢人的事情,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脸皮还真够厚的,要是我早恨不得挖一个坑将自己埋了。
“没什么红狼,你怎么那么好奇?赶紧出去守着,这里没你的事。”枭狼说,从声音听似乎力气恢复了不少,估计是怕被红狼知道,这家伙赶紧将红狼支出去,他这般爱面子的人,如果对我红狼说他刚刚亲了一口李大夫的掌心,估计恨我一辈子。
“李大夫,他怎么了?好点了没?”红狼出去之后,我问李大夫,这毕竟是我最关心的事,李大夫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眼神有点呆滞,估计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未曾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大男人拿起掌心,吧唧了那么一下,不知道他以后想起全身会不会起鸡皮疙瘩?
“李大夫,他怎样了?”我加大了音量,这时李大夫才如梦初醒那般回过神了,但脸还是红通通的,枭狼闭上了眼睛,估计他也觉得别扭尴尬吧,想想实在是好笑。
“脉像强了很多,但还没完全脱离危险,神智尚未清醒。”李大夫最后那句神智尚未清醒说得特别重,估计是想为刚刚枭狼刚刚那一吻开脱,毕竟年纪那么大了,还被一个男人这样亲了一下,说出去真让人发笑。
“李大夫,他真的神智尚未清醒?”我禁不住问道。
“嗯,尚未清醒。”李大夫答完,匆匆忙忙离开了,脚步有点浮,似乎发软一般,李大夫走后,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好笑吗?”枭狼瓮声瓮气地问我,他将头扭到另一边,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估计脸色会异常难看。
“楚漫云,这事不许泄漏半句,否则——”他恶狠狠地看着我。
“那可说不准了,得看我的心情。”昨晚被这家伙这般折磨了一整晚,被他又亲又摸,如今终于出了这一口恶气。
“你的夫君亲了一个男人,还亲了一个那么老的男人,别人还以为你满足不了你相公,让他饥不择食,连老男人都不放过,这事传出去,你也光彩不到哪里。”一会之后,他冷冷说道,这死人还真当是我的相公了。
看他的神色似乎好了很多,这条命已经保住,但李大夫又说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就是神智都不清醒,我又不敢造次,并且无论怎么说,这家伙真的救了我一命,如果不是他,我根本看不到今日的日出,这样一想,什么气都没了。
“你感觉怎样了?有没好点?有哪不舒服吗?”我柔声问道,看到我这般温柔,他的眉头也舒展开去,没有了刚才的恼怒之色,刚刚的他真的有点恼羞成怒。
“不好,全身上下都痛。”他说,怎会不痛呢?双肩中了两箭,要知道西凌的箭又长又锋利,都会射得很深,这些已经够他痛了,背后还这样砍了一刀子,那伤口深得骇人,怎会不痛?
“忍忍就过了,如果让你的手下知道你怕痛,还不笑死。”我笑着对他说。
“你怎么那么傻呢?你肯带兵相助,这份情谊,我已经感激不尽,那天你怎么还那么傻扑过来?”
“因为你是我的女人,我不救你谁救你?”他说,声音低沉,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别犯傻了,饿了没?我叫人熬了点粥送过来了。”我问他,他点了点头,我将粥端过来,一勺一勺地喂着他,他说凉州的米就是不一样,熬出的粥那么香甜,我喂他的时候,他静静看着我,眼神尽是情意,船舱很静,我的心也很宁静。
这天他吃了好些碗粥,还嚷着再吃。
“没了。”怕他吃撑,我骗他。
“你昨晚一晚没睡,困了吧,我没事了,你不用管我,去歇一歇,叫红狼进来看着我行了。“
“算了吧,那红毛小子,连自己的头发都搞不定,让他看着你,我不放心,我不累。”我对他说,就在说话之间,外面说有八百里的加急信,一听到这我就慌,但没想到传来的是天大的喜讯,冷凌风已经突破了重围,大败西凌大军,不日可以凯旋而归。
这消息一宣布,整个云海岸边都沸腾了,士兵又跳又唱,全都疯了,而当天晚上又有确切的消息传来,秦厉真的带领西凌大军离开了。
凉州,终于保住了,终于保住了,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牧歌就站在我身旁,我估计是乐疯了,竟然忘记了男女之别,一把抱住了牧歌,又笑又跳。
“楚漫云,你还不松手?”不曾想到身后的枭狼正双眼喷火地看着我,而牧歌也俊脸飞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