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下意识地后退,像是怕与她太过靠近。
路映夕刻意再逼近,近到只剩一步距离。
沈奕的头垂得极低,口中惴惴不安道:“皇后娘娘若无事吩咐,微臣便訧告退了。”
“沈大人在惧怕什么?”路映夕淡淡扫过他泛起潮红的耳根,眸光如炬。
“微臣并无惧怕……”沈奕又退一步,喉头滚动,异常紧张。她身上飘来的雅香味,竟让他心跳加剧,他是否真巳沦落情网?怎可如此?不可如此!
路映夕不再紧迫他,轻幽一叹,道:“沈大人,若你知道一些什么,可否相告?”之前韩淑妃特意提及沈奕,显然别有内情。
沈奕蓦地抬首,急急道:“微臣绝不敢陷害皇后!”
路映夕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継续叹道:“但上一次,沈大人对本宫的师父施加酷刑,难道不是与本宫为难吗?”
沈奕抿起唇角,无言以对。他一直等着她追究,可是她并没有,这样反却令他愈加难安,觉得歉疚。
“前尘不计,沈大人无需担心,本宫共想解决今次的事,保自身一命。”
“微臣暂时只查到帝姬所中之毒是白砒霜。”沈奕只如此回道。
路映夕失望摇头,无奈道:“照此看来,本宫是逃不过砍头之罪了。”
沈奕暗自踌躇,几度欲言,但又止住。为了凌儿,他不可说!
见他这般模样,路映夕心中益发肯定,事情必与姚贤妃有关。但这次她估不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
“罢了,沈大人,退安吧。”她淡淡一笑,示意他可以退下。
“是,微臣告退。”沈奕恭敬施礼,抬起眼角飞快望她一眼,然后便就匆匆离开。
路映夕折身入了内苑,悠悠漫步,脑中却不断思索。她该不该去会一会姚贤妃?说不定在斋宫里会有所收获。不得大庆幸,皇帝没有禁她的足,也不怕她潜逃。
渐近中秋了,风吹起时偶有树叶飘落,让人看着感觉凋零寂寥。
她倚在廊柱旁,兀自静思,未察有一人轻步趋近。
“想可事想得入神?”低沉嗓音突响,带着一点一易察觉的复杂慨叹。
她缓神,站正了身姿,温声回道:“臣妾在想,秋日似乎是萧瑟肃杀的一个时节。”
皇帝不响,默然凝睇着她。方才远远望见她,月白色的裙袂衬着褐红色的廊柱,像煞仙袛染血,赫然触目。
许久,他才缓慢地启口:“你出生帝王家,应知‘秋后处斩’之例奉行巳久。”
“臣妾知晓。”路映夕轻轻接言,“各国先祖都认为,春夏乃万物生长之季,象征新生,所以应顺天意,不宜刑杀。而秋冬萧条蛰藏之季,适宜施刑。”
“如果刑部查不出眉目,朕该如何处置你?”皇帝似在问她,又似自问。
“倘若处,斩要破坏了两国平衡。”路映夕轻嘲地笑了笑,再道,“但若不按国法严惩,又了皇上天威。确是个难题。皇上心中可有计较了?
皇帝深望她,目光柔和如暖风,但下一瞬又变幻,转为冷寂淡漠。
“皇上巳做好打算了吧。”路映夕仍旧笑着,口中话语肯定而非疑问。
“朕必须做最坏的打算。”皇帝沉了声线,眼光亦变得凝定无波。
“可否预先告诉臣妾,以免臣妾事到临头惊恐失惜,失了皇后凤仪,叫皇上颜面无光。”路映夕眉眼微弯,似乎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风花雪月。
“记住,那不是你向朕索要,而是朕赠予你的娶亲聘礼。”皇帝压低了声音,慎重道。
“臣妾明白。”路映夕轻声应道,心中一片清明,只有这个说法,才合情合理。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未雨绸缪罢了,他也毋须太忧心,或许很快就会有新线索。”皇帝恢复了正常语调,平淡说道。
路映夕忽然向他曲膝一礼,正色道:“臣妾多谢皇上此次的信任。”
皇帝淡淡然地摆手,不置一词。心下直觉,他认为她是清白的,因为没有动机也得不到益处。
路映夕站起,轻轻一笑。虽然这件事上他相信她,但那也只是出于理智的思考,并不会奋此而竭力保她周全。如果她无法找出真凶,恐怕将会活生生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