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县里把财政局行财股股长郭红梅认命为十八寨镇的副镇长。分管财政所、税务所、土地所、民政所等几个要害部门。
她虽然比抓农业的副镇长白明远名次靠后,却比那个白明远管的水利站、畜牧站、农机站和农业技术推广站要实惠一些。当然,又比不上管计生办的副镇长程大同。
不过,姐姐郭红凤很为她高兴,郭红凤对郭红梅说:“这样好,你要好好做事儿。农村工作两台戏,计划生育宅基地,你能够管这几个站所,就是有权,有了权,不愁没有人巴结。”
这两年,各乡镇的领导职数都在不断被突破,王国鼎也没有办法。就拿十八寨镇来说吧,镇里的领导一大群,书记、副书记、镇长、副镇长、人大主席、政协联络员足有20个,党委办、政府办、乡镇企业办等内设机构十来个。
政府下边,还有乡直二三十个部门,说是七所八站,那只是一种统称。也许,在公社改称乡镇阶段,算起来就有七所八站。后来,职能部门越来越多,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来一个。有的是从原来设立的部门中分出来的,就像细胞分裂;有的是新成立的,就像细胞增殖。安排在这些部门的头头,都是在乡里干了一段时间的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给一个部门,就算是提拔重用。村里退下来的支部书记们,如果没有办法安置,乡里领导就想办法把他们安插在乡直部门,表示对他们多少年来为革命辛勤工作的安慰。
有了神,就得设庙,有了庙,就得有小鬼。于是,七大妗子八大姨就被招聘进来,成了乡里不在编的干部。遇到了机会,可以转正;没有机会时,照样可以领到工资,反正比当农民的强得多。
白草湾支书白向阳的儿子白东风进了司法所,龙头村支书周龙影的儿子周方圆进了交管站,凤头村支书王玉风的妹妹王玉花安排进了农经站。这些从农村进到机关工作的人,若没有头脸,是进不去的。在这些站所里,这一批人算不得凤毛麟角,然而更多的人员,是家住本地的乡领导们的家属和子女。
这些大大小小干部的子女是在王国鼎到十八寨以前就进来的,关系又是盘根错节,王国鼎一直想拿他们开刀,可是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借口和办法。
王国鼎有时在机关大院里碰到这些“近亲繁殖”出来的工作人员,心里烦得狠。他已经和何天明商量了几次,想动手术,可何天明觉得工作难度太大,伤筋动骨,甚至是脱胎换骨,稍有不慎就会引起地震。
这些工作人员大多是乡村干部的子弟或亲戚,而像周龙影、王玉凤等村支书,又是镇里倚重的人。
议了几次,仍迟迟没有动手。
所站的工作人员到村里来,主要是收费。报纸杂志是上边派给的,这钱你出不出?出。青苗保险是按土地面积均摊的,你出不出?出。畜禽防疫费是摊到一家一户的,你出不出?出。收了钱,还要管吃喝,吃饱了,喝晕了,工作人员满载而归。
白草湾的支书白向阳天天陪着一拨儿一拨儿的人吃喝,吃的大鱼大肉不好消化,喝的不上档次的酒容易伤身子,天天如此,陪得老胃病经常发作,搞得不胜其烦。后来人越来越多,白向阳渐渐地学能了,给村干部们交代,按人下菜碟儿。各级领导来了分层次设立招待标准。对有一些人,他们在乡里没有地位,只给他们捞面条吃,炒鸡蛋做菜,就是不给他们酒喝。
不成想,这些没有地位的人,却很要面子,很有能量,把他们得罪了,他们回到乡机关里,编派出许多不利于白向阳的怪话,糟蹋白向阳说,这个*白向阳,说起来还是老支部书记,不好好配合工作,一点政治觉悟、工作热情都没有。这话经白向阳的儿子白东风,传到了白向阳的耳朵里,白向阳想,老子当支部书记时,你们这些娃娃儿,还穿着开裆裤子,牛x个啥?从此更加不尿他们那一套,得罪了不少乡机关工作人员。
王玉花在镇农经站是管钱的,脸蛋长得不错,工作岗位又好,与镇领导走得自然近一些。上一任书记对她特别好,经常要她到书记屋里搞情况汇报。和书记单独相处时,书记的两只眼睛常常不安分地在她浑身上下摸索。王玉花开始时有点不好意思,出书记办公室的门时,脸很红,就像喝醉了酒一样。后来就习惯了,胆大了,敢和书记的眼对着看了,脸也不红了。
有一天中午,书记陪客回来,喝了一点酒,脸比王玉花刚开始见他时,要红得多,趁着酒意,要通信员把王玉花叫过来说事儿。
王玉花吃过午饭,正要睡午觉,一听书记叫她,赶紧往脸上抹了一层香喷喷的雪花膏,把有点蓬松的头发拾掇了一下,穿着碎花裙子,颠着酥胸,扭着俏丽的屁股,一溜儿小跑来到领导们办公的地方。
小通信员很知趣,叫了王玉花以后,根本没有回机关,找地方玩去了。
王玉花看看周围没有人,心里咚咚地跳着,进了书记的办公室,顺手把书记的门掩了,只留下一条小缝儿。书记到门口的洗脸处,对着镜子擦了一把脸,把那条湿毛巾搭在门后的铁丝绳上时,这门就轻轻地合上了。
书记没有回到自己的老板椅子上去,一屁股坐在王玉花的身旁,王玉花害羞地向里边挪挪,书记也靠近挪挪,胳膊一抬,顺势搭在了王玉花胖乎乎的肩上。王玉花一愣,身子立刻瘫软了,头一偏,就拱到了书记怀里。这一过程从开始到结束,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都在喘着粗气。
白东风进的司法所,主要是管民事调解。哪个村里的人打架了,两口子生气了,回汉两族发生纠纷了,有人欠别人的债不还了,只要让他们插手,他们都可以从双方那里收取一定费用。
所长给他们每个人下达的都有任务,大家为了完成任务,积极地找米下锅,在开展民事调解的同时,想尽办法敛钱。到了年终工作总结时,司法所向上汇报的民事调解次数,当然是临时凑出来的,并不准确,但并非凭空捏造,他们在经济利益的驱动下,确实办了不少案件。
这里边的某个案件,含金量并不小。所以,白东风在司法所干得有滋有味的,配发有服装,没有多久,俨然是一个懂得法律的小干部。
周方圆所在的交管站,主要是管理全镇的各种拖拉机,只要是会“嘭嘭”响的,都在他们管理之列,收费自然是少不了的。这些开小手扶拖拉机的,都不好缠,收上几块钱,就要吵上一架。
咋,你在后边带一个架子车,拉了一群妇女们给生孩子的亲戚送米面,这是不允许的,不罚你几个钱怎么行?
当然,如果有内部人暗暗地说,这是我的亲戚,周方圆他们就可以一笑放过,还嘱咐一句,开车要当心,拉一车人,翻到沟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开小手扶拖拉机的农民,赶紧敬一支烟,赔着笑脸儿,松松地放过了。后来,车辆越来越多,交管站的业务更加繁忙,有时站长夜里也叫他们出动,专逮那些张着篷子拉人拉货的小三轮。
乡里的工作,阶段性很强,一个时期的中心工作来了,乡领导就把各个部门集中起来使用,成立各个小分队,分片包村。人手实在不够时,还要拉一批中小学校长、教师上阵。只有这样才能把工作抓透,抓到千家万户。
十八寨的发展形势让王国鼎感到高兴,但一些普通工作人员的素质又让他不满。因为这些七所八站不正规的人员,常常引发干群矛盾,王国鼎就觉得这是一包脓,早挤比晚挤强。
王国鼎对何天明说,天明啊,伤筋动骨就伤筋动骨吧,我决定挤掉这包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