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妍当即发觉不是自己先前那条金线牡丹的,不过也未多想,拿起便将嘴巴胡乱一抹,一股异样香甜的气息窜入鼻间,她失神地多吸了几次,末了忍不住还轻舔了舔……
心下飞速闪过一缕念头,她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闻的锦帕了,皇宫不愧是皇宫,她用的薰香果然是最高级别的,哈哈。
萧国是属于马背上的国家,这些年来虽注重儒学,但国人大多崇尚武力,仔细瞧去,萧以皇那深邃五官的面上,有着独属异族人的狭长飞眸,内里是天生的张狂和野性,似是大草原上奔腾不羁的俊马。
他饶有兴趣观望着夏清妍,这个夏国长公主可真奇特,不同于萧国女子奔放热情,亦不似夏国女子的扭捏羞怯,更不像离国公主明艳四射,她浑身透着股子清透灵动,蓬勃朝气。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他想起来了,‘静若处子,动如脱兔’恐怕说的就是她。
犹记得京都街中初见,他被她温和若水的视线包裹,让他于万千人群中一眼锁定她。与街中女子不同,她美眸中虽也有惊艳,但更多却是欣赏,还有一丝丝平和安定。
这样的平和安定他不陌生,臣民大多崇尚他,而这主要原因却是他的祖父。可她不同,她并不知他这双独特的异色瞳仁遗传于他的祖父。
当他与她对视时,他何尝不是内心涌起异样,他当时认为是她的这份与众不同才让他如此,可御花园内再次相遇,才知她是夏国的长公主,亦是‘夏娃的诱惑’的创始人。
回想那晚刺杀,在他挟持下她明明害怕的想大声尖叫,却碍于他无法逃离,事后他虽保的她毫发无伤,却知她心中是有气的。
他以为她事后会来找他算帐,毕竟在他之下的两个皇妹皆是性情暴躁,公主脾气极大的,除了父皇、大哥和他,若谁得罪了她们,可是要掉得半层皮的。
而他也真等来了,却意外地不是报复。
她差人送来瓶上好的金疮药和一沁甜肺腑的大西瓜。
想到此,他忍俊不禁。也不知是她给的药拥有奇效,还是她赠来的西瓜可以镇静痛楚,那被魏宏形容成血肉模糊的右臂,他却偏偏一点也感觉不到疼……
听她的侍女说,她将西瓜放在冰水里浸泡了许久,算好了时辰才给他送来,道是冰镇过的别有滋味,还细心嘱咐他莫要贪嘴,小心凉了胃府,让他好好养伤,还送了张夏日女装t台秀的入场券给他,若是有空便去给她捧捧场。
他不顾魏宏的劝阻,抱着对‘品牌’的淡淡好奇,也真去捧场了。
结果,从进了那悠然居到出来,他的惊讶便一直未停止过……
他想,这个夏国长公主可真是与众不同,到底要如何的生长环境,才造就如此聪慧的人儿?可当他得知这夏国公主的生长历程,心下惊诧的同时也为她捏了把汗……
他将视线轻转至夏允翊,高傲尊贵的帝王那双幽深凤眸独独在看着他那唯一的皇妹时会漾着丝丝溺宠;再看为夏清妍奋然拒绝和亲的羽景之和陆柏源,视线最后落到离元澈--
离元澈眼中有期盼,他在期盼高座上的女子回应他的心……
他顺着离元澈的殷殷眸光,再度看向夏清妍,嘴角溢出笑意,心下有些了然。这个女子似初晨露水中含苞待放的一朵娇花,任谁了看了都禁不住想要轻柔呵护她的心思,期待她绽开出最美的娇颜,夺人心魄,而她,的确有这个魅力……
遂他悠悠启唇,“在我们萧国,不只平民女子,哪怕高至皇室公主,都有自主选择夫君的权利。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我们那行不通。不仅如此,就算成了婚,有了子嗣,只要夫妻之间不再有爱,或者是无法忍受一方背叛,无法相处之际下都有提出和离的权利,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真的!?”夏清妍倏然起身,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美眸,直直地盯着下方的萧以晨。
丫的,古代还有这种婚姻自主自由的国家?她怎么就没穿越到那?
萧以晨笑着点了点头,又道,“如今夏皇给公主自主选择的机会公主何不珍惜?本殿相信夏皇是极看重公主的,公主无须为了天下臣民而勉强自己,亦无须担忧臣民恐有怨言,别人本殿不敢保证,至少在我萧国,本殿的两位皇妹从不曾因远嫁和亲而被臣民怪责。”
夏清妍水眸闪亮,确认萧以晨眼中的蓦定和鼓励,才抿了抿唇,试探地看向夏允翊,那萧国臣民怪不怪责关她啥事,但至少她因萧以晨此言多了几分安心。
夏允翊温情无比地轻声道,“皇妹想如何便如何,不用担心后果,一切朕有呢。”
夏清妍水眸精光大盛,丫的喂,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她‘啪’地一声猛拍桌子,震惊了满殿人后,十分胡汉三的看向离元澈,梅红色的丽影气势满满。
夏允翊墨黑的眸子盯着她娇柔的侧脸,眼睛里载满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离元澈心头一紧,瞳孔骤缩,点点不安窜上心间,似乎能预料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他动了动嘴,却不知说些什么。他看着那抹娇影缓缓扬臂,似要抓住她欲想逃离的身影,却突然惊觉,他和她的距离不是她在高座,他在下首,而是他动了心,她却视而不见、恍若未闻……
她怎么能……怎么能拒绝他……
时间若沙漏滴沙,缓慢而又莫明的急速,他张了张唇,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干涩而无力,“清妍妹妹,你明明知道我……”
他不想从她嘴里听到无情拒绝,当着三国人的面,她想让他无地自容、心痛如绞?眸色复杂的凝望着她,那双美眸里闪耀着的势在必行如细针刺痛他眸,她的笑容自信而蓦定,却让他无端端地涌上害怕。
害怕?害怕是什么?哦,原来这就是害怕……
夏清妍也底气不足,她狼狈的移开视线,端起桌边的酒杯就猛灌,顿时,一路火烧至胃府,差点没呛起来,憋的她小脸涨红,水眸盈泪,整个人都热腾了起来。
第一想法,这具身子果然很弱,然后就是酒能壮胆的确不假。
她身后侍候的妙玉都没来得及阻止,夏清妍一杯酒就进了肚,蹙眉的同时心头也疑惑起来,是不是药效过于迟缓,不然怎么还未发作?
夏清妍吐了口浊气,坚定了心思看向离元澈,她读不懂他眸中情绪,也不想去懂。
他身着月白锦袍,还是那样美型的正太脸,乌溜杏眼,菱形粉唇,这样俊俏可爱的公子哥儿,却再也无法和她初见时绵软无害的小白兔重叠了。
她道,“离太子,你可否做到本宫嫁后独宠本宫一人,你的太子府后院永远只有本宫一个女人,就算将来你登基为帝,本宫为后,你也会为本宫虚置后宫,永不再有妃嫔美人进得后宫,只有本宫才有资格为你诞下皇嗣,终其一生,只拥有本宫一个女人?一生一世一生人,这就是本宫要的,你若能做到,本宫就嫁。”
她无视身旁男人森寒冷戾的目光,在夏允翊汹涌狂暴的气息中投去柔柔一眼,无声启唇,别闹。
下一秒,男人杀气尽敛,然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她。
夏清妍美丽的脸上郑重而冷然,她清透的声色震撼人心,大殿中人人面色骇然,如同看待疯子般看向那大言不惭的女子。
夏清妍红唇抿笑,继续道,“你若做不到,便趁早断了这联姻的心吧。想必明日才是离太子离去之日,不急,你还有一晚的时间可以考虑。”
说罢,她向夏允翊微微福身,“皇妹刚刚饮了酒,这会微有不适,还望皇兄允许皇妹先行告退。”
“嗯。”冷冷的回答带着压抑。
夏清妍没再去看此刻的离元澈,没有经过大殿,领着妙玉,直接从后头出了流音殿……
她一走,大殿顿时就炸开了锅,声声指责,以陈展为首迂腐朝官们立刻抓住机会落井下石,明着向帝王谏言,实则是暗骂夏清妍大逆不道。做为一名女子,且是当朝长公主,如此张狂高傲,这无疑不是挑战千百年来固而不变的国规,若被夏清妍开了这头,还不乱了套?
女人们面色惊恐,暗道夏清妍大胆不怕死的同时,但也心生佩服,如此直言,又怎不是正中她们所有女人心思?哪个女子闺阁中没做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梦,但梦终归是梦,梦醒却要接受现实,继续后宅斗争,嫡庶之争。别说这种想法诉与他人,平日就是想也不敢想,如今被夏清妍一语道出,又怎不震惊?
但又有谁能像她那般勇敢直言?女人们轻叹,怪只怪女人生来这是这个命啊。
“闭嘴!”
冷到骨子里的嗓音乍然响起。
大殿霎时噤若寒蝉。
夏允翊危险地眯起眸子,阴森森的话语仿若地狱来使,“朕最后再说一遍,记住你们的身份!”
朝臣们脖子一缩,心头皆颤,糟了,他们怎么就忘了,不久前言官好像是说了公主几句坏话,最后怎样了……
离元澈微垂着脸,缓缓坐下,他身后的王槐、王杨感受着一阵浓过一阵的阴郁气息,紧拧着眉宇,心头紧张不安起来,他们不用看离元澈的脸面,也知这刻他是极度危险的……
少许,王槐惊觉离元澈打出的手势,眸色一沉,给王杨递了个眼神,便悄然退出了大殿。
离欣然被吓得浑身僵硬,小脸发白,她先前还为离元澈抛下她,说起了自己的婚事而心有埋怨,此刻她恨不得远离他三丈之远,只因她从小便怕极了这表面单纯无害的太子皇兄。
忆起数年前,那时她的母后虽宠冠后宫,却每每被皇后死死压住,没办法,她母妃再受宠也只是个贵妃,尊贵是怎么也不及中宫皇后的。那时她为了帮母妃出气,曾命人将皇后的宠猫给偷了来,将之肢解了后,将那一团血肉模糊混合着毛发放到了皇后每日都要去往散步的琼苑必经之路,如愿吓得皇后半个多月都恶梦连连,食不下咽,眼见着皇后憔悴下来,她和母妃别提多解气。
可她不知离元澈是如何得知,竟将她掳到冷宫,抓了一笼子黑猫,给了她一把锋利的匕首,命令她将所有黑猫给剥皮肢解,若是不照他所说去做,他便要将她剥皮肢解!她当时吓得瘫软在地,面目惊恐的望着他哀求他,可无论如何她大叫救命、大骂他疯子他都是阴阴冷笑看着她,如同一个恶鬼--
最后?她记不太清最后了,只知道自己死死地瞪着双眼将那铁笼里所有黑猫都砍了个稀八烂,血肉贱的她满身满脸,腥臭恶心令人闻之作呕,她尖叫着一边呕一边砍,被咬到了、被抓伤了也顾不太多,麻木地直到将最后一只猫的皮给剥了下来……
整整一个夜晚,黑猫惨烈的嘶叫声刺得她耳膜发疼,累得双手连匕首都握不稳,满脑子都是黑猫森绿森绿骇然怨憎的眼神,似要将她连灵魂都拉入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