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长江段，</p>
小船和吴军舰队擦肩而过。</p>
周家娘子望着那连绵的船队~</p>
最后一次流泪，</p>
迁居苏州府，大约是这个狗男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自己说真心话。</p>
大清，怕是要完！</p>
不过，</p>
她仍旧有一事不解，既然赵郎更看好吴军，又为何要给巡抚老爷做事？</p>
……</p>
她的困惑，湖北巡抚王杰心知肚明，但不说，挑破了就没意思了。</p>
人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青春的感悟！</p>
同样，</p>
人也无法同时拥有聪慧大脑和奴才意识。</p>
赵庄文已过而立之年，官当不成，寇做不成，难道会甘心做个顺民吗？</p>
步入巡抚衙门，</p>
以5品帮办军务，看到许多的朝廷机密公文后。</p>
他心中对于乾隆和军机处仅有的那点敬畏，荡然无存。</p>
就这？</p>
圣明？</p>
原来，大清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扯淡。</p>
……</p>
帮办军务，自然有资格视察新军军营。</p>
枪声震耳，九进十连环搞的有声有色。</p>
木靶中弹，灰尘簌簌落下。</p>
赵庄文对于自己不懂的知识很感兴趣，甚至当场试射了5发铅弹感受火枪。</p>
在文官当中很不容易了。</p>
这会的读书人恨不得离丘八们越远越好，怕污了自己的清誉。</p>
站立一侧，</p>
认真观察了2刻钟的训练。</p>
赵庄文对于守卫武昌的信心从0上升到了10。</p>
依托坚城，</p>
新军在火器充足的情况下，应该可以取得不错的战绩。</p>
武昌的粮食、火药、枪炮刀剑都不缺，</p>
……</p>
场地更大的校场，是新军的火炮训练地。</p>
稍微走进，</p>
就听到了沉闷的炮声，好似闷雷。</p>
炮击的正前方是武昌城内的蛇山一侧山体。</p>
炮弹砸在山体，泥土飞溅。</p>
赵庄文站在远处，见炮手们装填不说熟练，也算中规中矩。</p>
刚想走近了询问具体事宜。</p>
1名衙役纵马狂奔而来：</p>
“赵老爷，抚台有请。”</p>
“走吧。”</p>
……</p>
进入巡抚衙门之前，</p>
赵庄文整肃红缨凉帽、官袍，言行举止、举手投足之间颇有官相。</p>
陌生的同僚们见了都以为他是一位科举正途、宦海沉浮十年以上的老辣官僚。</p>
实际上，</p>
此子7天前还在街上靠情面骗女人的面吃。</p>
只能说，</p>
世上有一小撮人似乎生来就自带全能系统。</p>
“拜见老师。”</p>
“坐吧，我这不必拘谨。”</p>
3天前，</p>
王杰正式收赵庄文为弟子，不出意外的话，是关门弟子。</p>
……</p>
“你草拟的调整城防5条建议我都看了，很有见地，以后类似事体不必问我。”</p>
“谢师父。”</p>
“老夫有个大胆的想法。铁索横江，沉船封江，堵死吴贼船队进入汉水。你怎么看？”</p>
赵庄文一愣，见王杰不是开玩笑。</p>
才开口说道：</p>
“吴贼将会集中所有兵力先攻武昌。”</p>
“你有何建议？”</p>
“洞庭湖水师驰援襄阳，明日路过武昌。请师父扣下他们，加强城防。”</p>
“好。”</p>
素来做事谨慎的王杰，也豪迈了一回。</p>
不是被弟子传染，</p>
而是他心里清楚，朝廷是无法怪罪自己的。</p>
活人，才能追究责任。</p>
死人，不负责任。</p>
而封锁长江——汉水交汇处后，武昌就进入了沦陷倒计时。</p>
……</p>
王杰岁数大了，</p>
该有的荣誉，他都得到了。</p>
《尚书》曰：五福，一曰寿、二曰富、三曰康宁、四曰攸好德、五曰考终命</p>
王杰快60岁了，</p>
在这个年代算高寿。</p>
五福，他只差最后一样考终命了。</p>
俗称：好死。</p>
死的轻松，死的突然，死的轰轰烈烈，死的自己不受罪家人不拖累。</p>
太难~</p>
王杰，他想集齐五福。</p>
不过他还有些瞧不上史可法。</p>
史可法做官做事一塌糊涂，唯独占了个好死。</p>
王杰想做大清的张巡，</p>
拿“流芳百世、名垂青史”来考验中老年儒生，谁吃的消？</p>
一点不夸张，垂涎三千尺啊~</p>
……</p>
赵庄文沉默不语，</p>
王杰意味深长的笑道：</p>
“为师有一事不解。入幕府之后，你说话做事进退有度、老辣沉稳。再未提起譬如放弃湖广、分粮给百姓之类惊世骇俗的建议。前后对比迥异，何也？”</p>
赵庄文拱手：</p>
“既来之则顺之。弟子知道这些建议不会被朝廷采纳，故而干脆缄口。弟子穷困潦倒之际，唯有一身傲气震慑江湖宵小。入了庙堂，弟子当收敛傲气低调做事。做人如此反差，本质上都是为了生存。”</p>
“好！好，你能有如此见解，不简单。”</p>
王杰颇为欣慰，甚至站起来背着手走了几步。</p>
突然，</p>
他背对着这位关门弟子，</p>
低声问道：</p>
“还有件事莫要瞒我，你之前是否存了良禽择木而栖的想法？”</p>
赵庄文黯然，</p>
答道：</p>
“不敢隐瞒师父，有！”</p>
……</p>
王杰转过身，脸上毫无异色。</p>
“书房周围5丈之内不得有人。”</p>
“是。”</p>
角落里的护卫快步离开。</p>
赵庄文挺起腰板，意识到接下来的谈话会很关键。</p>
“你未曾中举，朝廷对你无甚厚恩。故而心生些许怨念，老夫可以理解。如今即为朝廷效力，不可再存荒唐念头。老夫现在问你，假如你是督抚，如何战湖广？”</p>
“上策，抛弃湖广，率精锐撤入西南，刀枪金银铜铁粮饷，凡有用物资，应撤尽撤。撤不了全发给百姓。日后反攻，民心可用。黔首小民如同清水，平日里卑微无力，山崩地裂之时，可成洪水。此乃国战之策，效果不显于一时。”</p>
“中策，死守荆州，以洞庭湖水师和步骑精锐游击游走在百里之外，厚赏卫拉特蒙古骑兵以为先锋，伺机而动，里外夹击。即使不能胜，也能1000换800，1000换500。打平就算赢。”</p>
“下策，处处死守，节节抵抗。”</p>
……</p>
王杰叹了一口气：</p>
“你说的不无道理，可立场不同。你没有从朝廷的角度来看，随便怎么放弃都不心疼。”</p>
“弟子明白！”</p>
谈话陷入了沉默。</p>
“你觉得朝廷？”</p>
“弟子感恩师父。师父对弟子信任有加，帮办军务从无掣肘。”</p>
王杰望着眼神坦荡的徒弟，</p>
欲言又止，</p>
半天才缓缓说道：</p>
“今日老夫给一个明确承诺。待事不可为之时，你可潜出武昌，无需与城共亡。但，在此之前你需尽心尽力。辅佐老夫做张巡！老夫要看到吴贼在城下血流成河。”</p>
赵庄文郑重拱手后离开。</p>
这场谈话很重要。</p>
师徒二人都得到了自己最关心的答案。</p>
……</p>
(本章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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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