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一愣，</p>
脱口而出：</p>
“陛下说的是纽卡门蒸汽机？”</p>
“不不，效率太低了。”</p>
“陛下英明。一百年前，苏格兰的煤矿用畜力排出矿坑内源源不断的积水，一个矿区至少需要300匹马。后来有了纽卡门蒸汽机，提水效率大约相当于5匹马。”</p>
李郁不露声色，盯着他的眼睛：</p>
“再后来呢？”</p>
威廉猛然尾巴骨一麻，感觉自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p>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p>
说道：</p>
“发明家瓦特先生致力于改良纽卡门蒸汽机，在好心人的资助下，他取得了一些突破。据说，他的最新改良款机器已经普遍应用在煤矿上了，每台可抵50匹马的效率。”</p>
……</p>
李郁点头：</p>
“很大的突破！”</p>
“是啊。不过，销量有限，用途单一，所以好心的资助人罗巴克先生又破产了。”</p>
气氛有些沉默~</p>
科研的道路上，充满铜臭味。</p>
曾经，</p>
网络有人戏谑：</p>
“亿万富翁的儿子是科研先天圣体。”</p>
“一位天资平平却有意科研读博的化学系本科生，是博导心目中最好的苗子。”</p>
因为，</p>
科研真的很烧钱。</p>
打个比方，</p>
科研就像过沼泽地，你需要不断试错。</p>
将所有的盲区都踩一遍，剩下的路很可能就是正确的路线。</p>
……</p>
以上，特指科研。</p>
而理论则是另外一回事。</p>
理论体系的重大突破纯靠牛人。</p>
比如牛顿、高斯、爱因斯坦一类的~</p>
总结就是，</p>
科研的花朵，一般在富裕的土壤绽放。</p>
但理论的花朵，会在肥沃不受约束的土壤随机绽放~</p>
……</p>
“你认为，瓦特改良后的蒸汽机最大问题在哪儿？”</p>
“无法作为动力机。”</p>
威廉的话一针见血。</p>
“你不妨再讲的明白些？”</p>
“蒸汽机在不断做往复运动，没有位移，从工业角度看没有，这样的动力没有太大意义。工业需要位移动力，但蒸汽机的简单往复运动显然无法满足。”</p>
“这位瓦特先生心灰意冷了吗？”</p>
“是的。2年前，据说他已经准备居家搬迁去圣彼得堡，在冰天雪地的荒蛮之地了却残生。快动身之前，却被又一位好心商人博尔顿拦下来了，他认为蒸汽机很有前途，为此他愿意提供资金支持瓦特继续科研。”</p>
李郁笑了：</p>
“有希望吗？”</p>
……</p>
“也许5年也许10年，也许到死他也拿不出应用于工业的成熟蒸汽机，谁知道呢？”</p>
威廉的眼神流露出悲悯。</p>
身为同行，</p>
他太清楚科学之路有多艰难，穷极一生默默无闻才是常态。</p>
科学征途上，投资人极其宝贵。</p>
在大清，</p>
天使投资人一般被称为“大傻子”。</p>
买田囤地，躺在家里收租金的才是“聪明人”。</p>
……</p>
李郁暗自窃喜。</p>
曲柄传动——让蒸汽机活塞的直线运动变成了转动运动，从而可以驱动机械，例如车轮。</p>
气缸双联动——进一步提高运行频率。</p>
看样子，</p>
瓦特还要在迷宫里打转几年才能顿悟这两个技术。</p>
吴国的蒸汽工业很有希望抢先一步，从而具备先发优势！</p>
如果，</p>
不是两国相距太远的话，</p>
李郁打算派人去把瓦特家的房子点了，还有第三位投资人博尔顿，肯定厄运连连，光速破产。</p>
众所周知，</p>
陛下做事从不被传统道德观念束缚。</p>
……</p>
“瓦特先生的毅力令人佩服！威廉，你的才能和其相比如何？”</p>
威廉认真思考了一会，</p>
答道：</p>
“我不如他！”</p>
“为何？”</p>
“我出身伦敦富裕中产家庭，从小接受了最系统最完善的教育，故而能够进入牛津大学攻读机械。”</p>
“嗯，臣子们称赞你的微积分课程很有条理。”</p>
“这得感谢牛顿爵士！”</p>
李郁饶有兴趣，追问：</p>
“寡人记得你还兼了伦敦机械协会的副会长？”</p>
“本协会有21位副会长、15位理事长，以及100多位会员。作为副会长，我每年需要自愿缴纳10英镑的会费。”</p>
此时，</p>
伦敦的一户中产家庭年收入大概在50磅到100磅。</p>
所以，10磅会费挺可观。</p>
……</p>
威廉的脸上全是坦荡：陛下，您看我真诚否？</p>
李郁忍不住哈哈大笑。</p>
觉得眼前这位也是个妙人，可用！</p>
遂收敛笑容，</p>
问道：</p>
“寡人欲在皇家科学院下面再设一海外科学院招揽欧洲科学人士，对此，你有什么建议吗？”</p>
“5天！5天之后，我会拿出一份完整的方案。”</p>
……</p>
李郁依旧没忘了画饼。</p>
郑重其事：</p>
“寡人认为你应取得更大的成就，比肩牛顿爵士或许有难度，但超过莱布尼茨问题不大。”</p>
威廉狂喜，</p>
谦卑屈膝，亲口勿了李郁的军靴。</p>
这代表臣服。</p>
他如此谦卑，</p>
是因为停泊金山卫的一艘快剪船带来了伦敦的最新消息。</p>
副使斯当东由于开拓有功，被国王陛下册封为子爵。</p>
使团其余主要成员也获得了极其耀眼的晋升。</p>
就连不幸死掉的马嘎尔尼也获得了极其罕见的死后哀荣，子嗣因此获得了世袭贵族头衔。</p>
……</p>
18世纪，是贵族的时代。</p>
国王对于册封贵族十分谨慎，甚至可以说是吝啬。</p>
开拓东方的功劳太耀眼。</p>
故而，</p>
国王和议会才会如此慷慨。</p>
翻译洪任辉被任命为东印度公司大班。</p>
虽无贵族头衔，但肥的流油。</p>
5年任职所得，回到伦敦就能购买郊区土地建起城堡，吃喝玩乐到老死。</p>
2位负责护航的舰长也获得了越级晋升，一位进入了海军部担任要员，一位重返南洋成为殖民地要员。</p>
这一切都表明，</p>
国王和唐宁街极其重视对东方的外交~</p>
就连牛顿这样的旷世奇才在研究科学之余，都积极的要求进步，和国王打成一片~</p>
我，</p>
威廉，</p>
区区一位靠10磅会费维持副会长头衔的海外殖民地普通人才，凭什么不削尖脑袋往里面钻？</p>
……</p>
世人对西方有个误区。</p>
以为科学家、富商是欧洲人追求的唯二职业成就。</p>
实际上，</p>
应该是：</p>
官僚、富商、科学家。</p>
这3者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多数时候可以跨界。</p>
几百年后的江浙沪，</p>
民间百姓的职业理念也差不多，普遍认为这3项都属于个人职业成就的高峰，且排名不分先后。</p>
其他地区的百姓也也认可这3项，但认为以上排名不可颠倒~</p>
也有小部分区域的理念有较大差异。</p>
例如，</p>
直隶地区，只认第一项。</p>
闽（南）粤（东、南）只认第二项。</p>
……</p>
抛开狭隘的、无聊的观念，高屋建瓴的去看待地区文化差异。</p>
我们不难得出一个大胆的想法。</p>
人，本身是没有差异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