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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椅本来是三个人的位置,承担了两个身量高挑的男人,一下就显得满员了。霍念生占的地方尤其大,长腿支棱着,脚踝搭在另一条腿膝盖上。
陈文港用手背碰了碰他大腿,裤子包裹下的肌肉紧绷有力。霍念生闲闲地握住他的手。
“其实她们能去的地方不多,去户外,怕中暑,怕感冒,一点小感冒都容易引起并发症。”陈文港说,“要不然我会建议去赶海。出生在金城这个地方,不跟大海打交道,就太可怜了。”
“你喜欢赶海?”
“不会吧,你没赶过吗。”
“你连我出海的资格都剥夺了。忘了?”
“赶海和出海又不一样。”陈文港没理会他强词夺理,笑说,“小时候我赶过,提着桶,可以找到生蚝,蛤蜊,海肠,螃蟹,大贝壳……赶完了,直接在海边搭灶做饭……”
“有机会你带我去。”霍念生似乎听得向往,但在这方面,实在没有相关的美好记忆,扯了另一件事跟他秋后算账,“对了,两个小的管你喊哥哥,怎么让她们管我喊叔叔?”
陈文港撇过脸,险些笑出声来。
都是他早上开了个头,让点点和童童叫叔叔。后面卢晨龙他弟弟、乔斯金他儿子,听见都跟着这么喊,所有大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我那时候还上高中,所以是‘爱心哥哥’。”陈文港推开他的脸,“霍少爷,你都多大年纪了,再往上走三十而立了,让一群没上小学的小朋友叫哥哥,你好意思应吗?”
霍念生哪有什么不好意思,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你管我叫什么?”
陈文港含笑乜他:“霍总。”
霍念生在他手背上缱绻画圈:“咱们论论辈分,你不是也该叫我一声叔叔?”
陈文港脸一热,听他继续说:“也算挺有情趣……下回记得试试?”
这时黄姐牵个眼泪汪汪的小家伙也从后门溜出来,看见他们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在这呢。”她健壮的大手握着一只细若无骨的小手,“文港,点点非要找你。”
“乖,怎么了?”陈文港把孩子接过来,摸摸头。
点点抱着他的脖子抽噎,泪珠子噼里啪啦,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她不想看电影,想跟你玩。”黄姐说,“里边小卢和乔老师看着呢,我就带她出来看看……我回去了啊,你们别乱跑。”
“我们在这个地方等。”陈文港应了,“待会儿你们出来再找我们。”
点点趴在他肩上,哭了一会儿,停了,湿润润的眼盯着旁边霍念生。
霍念生也跟她对视,她忽然像贝壳一样合拢起来,把脸埋到陈文港肩膀上。
陈文港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掏出手机,横过来放他面前,打开视频软件:“不想看电影啊,我们看点别的吧。你喜欢看什么,海绵宝宝?”
她点点头。
霍念生笑了笑,陪他们看。
就这么等到电影散场,大伙重新聚起来,在乔斯金的建议下,又去了楼顶的乐高乐园。
四个孩子围着一个小圆桌,各自拼一些奇形怪状的东西。
点点玩一会儿却又不玩了,黏过来,挂在陈文港小腿上。
比起动画片和玩具,明显这个孩子对跟人感情连接有更多依赖。陈文港搬了个小凳子,坐到圆桌旁,支起腿让她靠着,她才重新开始玩,按几块积木,就要摸摸他还在不在。
她非得挨着陈文港,童童看见了也要学。于是挂件又多了一个,一下引发了从众效应,剩下两个男孩子也挤过来抢他,好像这是个手快有手慢无的香饽饽。
小宝挤不过,忽然抓起一把散装乐高,扔了点点一脸。
她呆呆的,卢晨龙一把抓过弟弟的手,抽他掌心:“你干什么?谁让你手欠的?”
气氛陡然紧张,小宝倒瘪瘪嘴,先哇一声嚎起来。
点点这才像受到情绪感染,一点点也红了眼圈。
黄姐忙不迭两头劝,陈文港把点点抱起来,他不是偏心,只是她是在场最柔弱的孩子——都是先心病,童童已经做过手术,点点暂时还没达到手术条件,大人对她不敢有一点闪失。
一时间鸡飞狗跳。
乔斯金端水大师的居中说和,以卢晨龙押着小宝道歉告终。
点点抱着陈文港的脖子,羞怯地原谅了他:“没关系。”
陈文港托着她的背,她小手一挥,拄在他脸上,他也不介意,眉眼弯弯,蓄着难言的温柔。一抬眼,眸子跟霍念生对上。
霍念生已经放弃思考他是怎么样长出这样的性格。
他把手搭在陈文港肩上,忽然大腿一重,童童眼巴巴地伸手:“我也想抱……”
霍念生弯腰把她也举起来,俯瞰局的视野让她满意了,伸长手跟小姐妹勾勾手指。
风波起得快平得也快。
小宝得到他哥哥寸步不离的“关照”,卢晨龙把他夹在两条大腿中间,关得严严实实的。乔斯金收养的那个小男孩,反射弧终于从月球绕回来了,看着这一幕,忽然咯咯笑起来。
但是这些乐高积木只能在外面玩,不能带回去。
——童童和点点回福利院不能带这种有小零件的玩具,这是安规定。两个男孩子都有智力上的障碍,一样不能带回家自己玩,省得大人看不住的时候误吞下去。
一扭脸,陈文港买了两个蓬蓬裙小白熊给女孩子,当补偿:“你们自己挑喜欢的。”
男孩子他就不管了,反正他们自己的哥哥和老爹都在。犹豫半天,童童要了嫩粉的,点点要了水蓝的。黄姐蹲下说:“你们说谢谢哥哥,再给它取个名字好不好?”
童童耿直地说:“叫‘小熊’。”
点点细声细气:“叫‘文文’。”
霍念生莞尔,觉得这孩子也挺可爱,跟着蹲下:“喜欢文文吗?”
经过一天相处,点点已经信任了这个陌生生物,搂着他脖子被抱起来:“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