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迫不及待,嘉靖帝这句话有着明显的指向,但黄锦和钱渊都不敢接茬。
是,严世蕃有取死之道,这点嘉靖帝自己都不否认,但严嵩之前那种种怪异操作,无非就是想保儿子一条命。
显然,在嘉靖帝心目中,杀严世蕃的凶手,徐阶的嫌疑最大。
杀了严世蕃,严嵩就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就算有嘉靖帝的宠信,也再无回天之术。
最关键的是,严世蕃是死在劫杀之中,锦衣卫搜寻严府下人、护院尸首,密告上京,当有死士伺机行刺。
这实在是犯了官场大忌,政治斗争你死我活,但都需要一个底线,夏言、曾铣、张经、李天宠均遭弃市,家人流放,但他们都是死在刑法之下的。
如今,严世蕃被杀的消息遍布朝野,纵然是深恨此人,也往往向徐阶投去狐疑、忌惮的眼神。
有些聪明人难免心想,其实此事也未必是徐阶做的……但问题是,严世蕃就是被徐阶逼出京城。
考虑到严世蕃的所作所为,徐阶想斩草除根,以绝后患,这是可以理解的。
对嘉靖帝来说,他不需要忌惮,但他不希望徐阶用这种手段打破朝堂的势力平衡。
当日,陆炳禀报严世蕃死讯,正巧董传策上书弹劾严嵩,嘉靖帝怒火中烧,大发雷霆。
自己驱逐严世蕃出京,言下之意就是留他一命,没想到却有如此结局……要知道,嘉靖帝是收缴了严府库房一半银两的,换句话说,那是严世蕃的买命钱!
收了银子,结果人却死了,这让嘉靖帝都没脸去见严嵩啊。
娘的哪个王八蛋干的,一点面子都不给我?!
要不是吕本撑不起担子,吴山又刚刚入阁,嘉靖帝真想找个理由飞起一脚将徐阶踢飞!
在怒火之后,嘉靖帝对失去唯一儿子的严嵩有着一种说不清楚的感触。
愧疚,可能还没有达到;可怜,或许又轻微了些。
从妻子欧阳氏病逝之后,严嵩一次又一次的上书请求致仕,不惜将严世蕃驱逐出京,甚至公然让权给徐阶,希望能逃过清算……这一切在严世蕃死讯传来的那刻都化为泡影。
总的来说,现在的嘉靖帝对徐阶颇为不满,对严嵩非常同情,而在嘉靖一朝,朝中局势的走向,和嘉靖帝本人的情绪有着直接的联系。
嘉靖帝叹息着向钱渊询问严嵩的现状,自严世蕃死讯入京之后,严嵩再也没有进入西苑。
“一世沉浮,何苦来由?”嘉靖帝摇摇头,心里琢磨永寿宫重建,丹房可以修建的更大些,修道一事刻不容缓。
一想起修道炼丹,嘉靖帝突然精神一振,问:“镇海、宁海可都安排妥当了?”
“学生大都安排了,只要驻扎宁绍台的几支军队能护卫海疆,台州指挥使葛浩所率水师能护卫商道,通商一事理应不会再起波折。”
钱渊尽量详细的将能说的都说了一遍,最后苦笑道:“学生自身敢保证两袖清风,亦能保证如荆川公、孙文和等人清廉如水,但……两年来镇海、宁海砍下十余枚小吏、文员首级,也只能保证短期内不会出大篓子。”
嘉靖帝倒是能理解,不然也容不下严世蕃敛财,摆手道:“福建那边如何?兵部的折子朕实在信不过。”
“戚继光实乃一时名将,麾下也颇为得力,原先因倭寇龟缩沿海岛屿无可奈何,但浙江水师南下之后,数月内连连获胜。”钱渊笑道:“今年二月,戚元敬率军攻克横屿,大败倭寇,挥毫泼墨写下凯歌。”
“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
“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
“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
“赴水火兮,敢迟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