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
“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嘉靖帝品味良久,笑道:“此人欲封侯?”
“嘉靖三十二年,戚元敬于登州击倭,曾作诗,有‘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之语。”
“若能护卫福建,择地通商,不使倭患再起,倒是可以考虑。”嘉靖帝突然道:“展才与此人颇有交情,都在朕面前举荐数次了。”
这是个很容易引起嘉靖帝警惕的话题,钱渊苦笑道:“早在嘉靖三十三年就认识了,交友不慎啊!”
黄锦好奇问:“展才何出此言?”
钱渊面无表情的回答:“若不是两家有通家之好,徐氏与其妻王氏交好,耳读目染之下……何以徐文长将我和戚元敬并列!”
嘉靖帝一愣,拍着扶手大笑,连连点头道:“朕记起来了,文长的确提过,钱展才、戚元敬皆名闻东南,一为剿倭似虎,二为畏妻如虎!”
钱渊捂着额头唉声叹气,“徐氏学医,在东南救了不少人命,颇得母亲喜爱,若是这次生了个女儿还好,若是儿子……学生,学生……”
嘉靖帝笑得都咳嗽起来了,若是生了个儿子,面前这厮只怕连个侍妾都纳不了。
看嘉靖帝心情不错,钱渊把屁股下圆凳往前挪了挪,撸了把小黑,身子前探,小声问:“陛下,陶虞臣……”
嘉靖帝立即变了脸,指着钱渊的鼻子,“前些日子朕还在对文长说,你钱展才有些笼络人心的手段,不料如此不济!”
钱渊摸摸鼻子,苦笑道:“陶虞臣因其叔父被贬谪,颇为不忿元辅……”
黄锦看看嘉靖帝脸色,笑着说:“展才还管他作甚,这两天连文长都不触这个霉头。”
“陶虞臣其人,貌不胜衣,而识沉守介,屹然不可动摇。”钱渊低声道:“看似沉稳,实则冲动,只怕是被人骗了去,学生想去昭狱探望一二……”
“你倒是好心!”嘉靖帝冷笑道:“东南遍传钱展才杀戮决断,人称砍头,累累京观令人闻风丧胆,不意如此心软!”
“学生向来是对敌如秋风扫落叶,对友如春风拂面。”钱渊正色道:“学生不敢聚众为党,只是志同道合者,匡扶社稷,忠君报国。”
“不敢聚众为党……”嘉靖帝不屑的微微翘起嘴角,“朝中何人无党!”
略一思索,嘉靖帝撸了把狮猫,“去找文孚安排一二,回来说个清楚明白……明明是随园士子,却和华亭门生搅到一起,真亏他人赞你钱展才目光如炬!”
钱渊倒是不担心这件事引得嘉靖帝不悦,陶大临下狱已经第三日了,自己不可能不知道消息,径直问出口,才显得坦荡。
钱渊心里有数,嘉靖帝对自己的观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自己的坦荡,当年自己从不隐瞒对开海禁通商的赞成态度,还有之后先赞胡宗宪之能,后斥胡宗宪之量窄。
如果今天钱渊将陶大临的事摁下不提,反而会引得嘉靖帝狐疑,一定会丢分。
有小太监进来点燃烛火,钱渊这才发现时辰不早了,去严府拜祭又入西苑觐见,到现在还没进家门一步呢。
正要告辞,黄锦噗嗤笑道:“展才,说这说那,也不问问正事?”
“正事?”
“南下击倭,战功累累,设市通商,解朝中用度不足,尚寻到红薯、洋芋这等宝物,皇爷难道会忘了?”黄锦嗔道:“难道真的回都察院蹲着?”
钱渊一愣,拜倒在地,“学生谢陛下隆恩。”
嘉靖帝好笑的瞪着黄锦,“这么卖力,收了他什么好处?”
“展才于国有功,又忠心耿耿,皇爷若无赏赐,老奴都为展才喊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