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2 / 2)

帝君策 燕赵公子 1651 字 2022-09-04

那双枯瘦的手慢慢从卫彦眼前划过,最后落在枯黄的草席上,卫彦眼里的泪水终于落了下来,他无声地哭着,不停地想要攥住徐海的手。

“阿海,阿海。”卫彦轻轻叫他。

沈奚靖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谢书逸拉着他和云秀山走出屋子,给卫彦留最后一段时光。

他们几家曾经都很交好,在景泰之乱前一年,还听说卫家和徐家谈过亲事,还没来得及定下婚约,废帝便篡了位,因此便也没有后续。

在大梁,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随便议亲的。

因为一旦议亲,就意味着其中一人,要吃那朱玉丸,自此要承担孕育之苦。并且,这人,也再无可能使得他人为自己孕育子嗣。

所以自古以来,大梁能一直这般稳定,也是因为家家户户都感情和睦,大户人家虽然会娶庶夫,但也不会太多。

就像沈家,他父亲在征得正房爹爹同意之后,也只纳了他爹亲一位庶夫。

所以,他们更能知道,此刻卫彦心里的痛苦。

因为徐海,可以说是卫彦,最后的亲人。

他们没有来得及交换婚贴,没有来得及打马游街,更没有那红衣红鞋红床高烛,没有一起跪在父亲们面前拜天地。

但是在他们心里,对方都是自己的丈夫,是亲人,是要牵手走一辈子的。

茅屋破旧的木门仿佛隔离了两个世界,门外的他们哀痛难过,门里的卫彦痛不欲生。

那是沈奚靖最后一次听见卫彦哭,那凄凉的呜咽声散在黑夜里,好长一段时间里,每到月光皎洁的夜晚,总是想起他们四个围坐在徐海边上,听他讲述那一年桃花宴的事。

当日夜晚,他们趁着月光盈盈,一把火燃尽了徐海。

也是那天夜里,卫彦领着剩下的三个人,爬上上虞高大的城墙,把徐海的骨灰扬到城外。

乌里沙漠的夜晚一片死寂,他们站在城墙之上,看着远处的滚滚黄沙。

这里,能带走人们所有的希望。

之后的几天,卫彦话少了,但是对于他们三个的照顾,却比以前更加仔细。

只不过,他总会在夜晚的时候,一个人跑到北城墙上,遥望远处连绵的沙漠。

四月初,上虞的沙漠迎春开了,那是一种淡黄色的小花,叶子小而稀疏,但花却繁茂而美丽。

这是沙漠里,最令人动容的颜色。

沈奚靖非常喜欢这种花,他总是会在下工回家的路上,蹲在路边看一会儿。

他从来不去摘,在上虞这样干燥的环境里,离开根的植物,就意味着枯萎。

“秀山小五,快来看这是什么?”谢书逸的话打断了沈奚靖的观赏。

他站起身,拍了拍粗布衣上的土,跟云秀山一起凑到谢书逸跟前,看着眼前布告板上面的黄纸。

只有皇家,才用藤黄的纸发布告示。

上虞这里荒凉贫瘠,那黄纸也是最次的草纸,比帝京用的锦绣云纹熟宣差远了。

沈奚靖本来不太在意,他有些饿了,想要赶紧回家吃饭。

他随意扫了一眼皇榜,却发现上面的内容有些令他震惊。

这一年的扩选,开始了。

这两年帝京的皇宫非常不太平,先是废帝篡位,文帝驾崩,再是废帝猝死,睿帝即位,动荡时期的皇宫里宫人死亡极快,到了睿帝天启元年,宫里实际上工作的宫人只剩二百有余。

虽然皇宫里正经主子只有十来位,但是对于大梁偌大的永安宫来说,那二百人只不过杯水车薪,完全不够用。

所以,天启元年四月,等到整个朝廷都平稳下来,柳太帝君颁下懿旨,开始进行这一年的扩选。

实际上,因为大梁开国高祖皇帝是穷苦人家出身,所以无论是朝政还是后宫制度,都十分优待。

除了帝君一人的册封需要皇帝、太帝君、两相、上将军、钦天监国师的共同协定以外,其余一品到九品宫侍几乎都由皇帝的个人喜好来定。

对于普通的宫人来讲,他们一般十一二岁扩选入宫,二十四岁时只要没有被皇帝临幸,则皇宫会发一笔遣散费,发还还原籍。

因为宫人只要进攻就要服用朱玉丸,且在皇宫里生活将近十年,行为做派都很规矩,因此做过宫人的人倒是很好找伴侣,且对于这个全都是男人的世界,二十四岁还很年轻。

因此特别贫困的人家,便会把孩子送进宫里,不仅能拿到一笔佣金,还能给家里减轻负担。

可是,能成功活到二十四岁的,到底不是大多数。

皇宫就像一个吃人的怪兽,无数年轻的亡魂葬送在那里。

常人说伴君如伴虎,看看现在满身破旧瘦弱可怜的沈奚靖三人,这句话真是最好的写照。

他们三个随意看了看那张单薄的黄纸,又把视线转到另一张上面。

那是一张上虞知府发布的告示:近日乌那族来犯,请百姓夜晚宵禁之后,不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