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郭宅,崔破始知“一进侯门深似海”之说,果非虚妄,整个道政坊被它占了大半,说不尽的千门万户,因着今日是大喜之日,整个府中被打扮的焕然一新,便是连来往的家人、婢女也是人人新衫,喜笑颜开。
郭暧径直引着二人穿过亭、中堂,再经过后院,始才看到正寝所在,自正寝院中厢房的环廊曲阁绕过,来到后花园中,这一路行来,也不知经过了多少重房屋,多少重院落,只让崔破彻底的迷失了方向、咋舌不已。
虽说是后花园,但其方圆极阔大,竟达数十、百亩,崔破一眼看去,只见园中亭台花榭居五分之一,清清碧水居七分之一,而翠竹居九分之一,其余皆是诸色花树,圆中各处以岛树桥道相连,正有无数文官武将在其间流连,有三两对酌的,有听歌女唱曲的,也有那一等古怪的士子手捧书卷自顾吟哦的,只看这一个后花园中倒也称的上有榭有亭、有桥有船、有书有酒、有歌有弦,真真好一个世外桃源。
“今日人来的实在是多,这天儿又是太热,也只好安排大家在这后花园中暂时歇息,好在园子倒也不算小,景物也算入得眼来,在此反倒要比厅堂之中舒服爽利些,如果有怠慢之处,还清中书大人见谅”郭暧在一旁解释道
“如此甚好!这安排倒也雅致,驸马有事便请自去,我等自己观赏游玩便是”崔佑甫含笑答道
今日事多,若非崔佑甫地位特殊,他那里会相陪至此,见有此话,郭暧也不再客气,拱拱手也就去别处安排了。
崔破跟着这位族伯缓步向前,不成想只行的两步,便有许多身着各色文饰的文武官员见是这位正当令的冷面中书到来,自感实在是一个拉拉交情的好时机,纷纷上来寒暄,另有许多正向此处汇聚,只片刻之间,崔破就身处一片人海的包围,见崔中书正忙的不可开交,崔破也就息了向他禀明的心思,悄然抽身而出,独自一人,四处闲逛开来。
穿亭过阁,崔破见前方池畔一株硕大的垂柳之下,正围了一群武官打扮的人物正围在一起,中间隐隐有弹琴唱曲之声传出,好奇之下,崔破也缓步靠了过去,及至走得近了,正好赶上一句:“请君今日伴花眠!”却是前几日他在长乐坊中所作,不成想刚刚几日工夫便传到了公卿之家。
一曲即完,崔破眼见前侧一个胸前饰有对狮子的左监门卫高声说道:“还是这曲子听着有味儿!比假山边那一群假模三道的酸丁作得好多了,那个…姑娘还有吗?再来一曲”
崔破微微一笑即而摇摇头,转身向别处行去,他这普通士子,自然无人会主动与他搭话,他也乐得自在,随意游走,绕过两个池沼,刚刚转出一个花榭,却见眼前是一群女眷聚集游玩之地,依依杨柳枝上,树起了数十架秋千,这些秋千大都是以彩绳悬树立架而成,绳索更是碧、红、绿、紫诸色兼有,而尤以碧色为多,众多仕女正欢声为戏,各色衣衫,凌空飘举,别是一番美景,崔破只略瞟了几眼,顿时被一部荡的最高的紫色秋千吸引,一个黄衣女子正兴致勃勃的越荡越高,当真是“回回若与高树齐”只引得下边观看的诸女拍手叫好者有之;以手捧心作惊骇状者亦有之;更有几个年轻女子在下面急急高叫:“阿若…阿若…姐妹们认输了,你快些下来”
崔破只听见空中高处的秋千上传来一阵阵银铃一般的笑声,又过了片刻,秋千才逐渐落了下来,从秋千上走下一位少女,虽然是远远看去,那身影也让崔破觉得很是眼熟,崔破见那少女下了秋千,一边咯咯脆笑,一边双手插起了小蛮腰,高声叫道:“这次你们可都服了吧!”
一看到这熟悉的动作,崔破只觉两眼发黑,口中轻叹:“看来今日实在是不利出行,出门即撞煞”轻轻转身,往别处绕去。
反向而行,不多时已是绕得远了,崔破方才彻底放下心来,又见前方是一假山,与那一堆武将不同的是,此地聚集的都是身着儒服的士子,个个端言整肃的跪坐于地,看向人群中间的五、六人,崔破也是屏声静气靠在最后跪坐下来,向身侧的一个士子问道:“中间几人是谁?”
“连鼎鼎大名的十才子都不知道,你也就敢穿这一身儒衫”那人轻蔑的看了崔破一眼,鼻中轻哼答道。
见他如此,崔破也懒得再与他搭话,也静下心来,想听听这些闻名天下的才子大作,谁知让他甚是郁闷的是,这几人却并不会文,却只是在那里相互吹嘘,多言某日某时在某官之家受某等礼遇、称赞等等,崔破听得头大不已,终于再也忍耐不住,起身而去,少不得又惹来他身侧那位仁兄的强烈鄙视。
就这般四处闲晃,崔破倒也粗粗领略了园中美景,也见到许多装束怪异的异族之人在园中流连,想来也是代表各部族前来祝寿的。这园中也是人按群分,各色人等、身份相当的自然聚集在一起,似崔破这般的孤魂野鬼居然无人搭理。
眼见天已近午,崔破不再四处游走,返身回到适才与族伯崔佑甫分开之地,一看之下却是没有,遂顺手拉过旁侧的一位家丁问道:“可知崔中书那里去了吗?”
“您可是崔破公子”那家丁问道,见崔破点头相应,随即续言道:“崔中书与诸位大人都已经入了福寿正堂叙茶,小人便是奉了中书大人的令,在此等候公子的,我这便带公子前往”说完,当即转身头前引路。
又是一番百曲千折,二人才来到一座庭院前,进的院门,崔破看到的是一个硕大无比的场院,足可容纳千人,场院后侧有一座规格严整的正堂,上悬木匾书有“福寿堂”三个泥金大字。
想是见崔破吃惊,那家丁也即解释了一句:“早在数月之前,为准备老令公大寿,院中的照壁、亭台并那厢房尽数拆了,这福寿堂也是重新翻建的,承陛下的恩典,这正堂的建制可是当朝王爷才能享用的,就是那福寿堂三个字也是当今御笔,刚刚由太子殿下带来,悬挂其上的,今日宴客,便在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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