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是山丘,右侧和中间相对来说较为平坦,所以肯定是右侧和中间的士兵要多一些了。”杰伦说道,“至于后一个问题,我可以这样回答你,一定是我们先赢,因为他们对我们一点都不了解,而我们已经对他们的老底摸得一清二楚了。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谁赢谁输,其实早已注定了。”
“属下佩服万分!”马尼罗用敬佩地望了望杰伦,内心却是犹疑不定:吹牛吧?搞不好又像上次一样被围困在一座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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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怎么会这么整齐?”卢美尔在阵中,喃喃自语道:“而且还这么快?”
他的军队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而对方是在距离大约五里的地方才发现自己军队的行踪的。几十分钟之间,竟然已经排列得整整齐齐,这是一支多么可怕的部队啊!
卢美尔的士兵们大多脸色苍白,心脏“嘭嘭”乱跳,神色十分紧张。他们大多只是初出茅庐的小伙子。既想杀人,又怕被杀的心情在他们的脸上表露得很是明显。
“冲!”卢美尔大手一挥,两侧的骑兵迟疑了一下,紧接着,便如同决堤的河水般涌了过去。
此时,杰伦的军中,无数弓弦悦耳的声音几乎在对方发动冲锋的同一个时刻响起,漫天箭矢向着卢美尔的骑兵急速射去。
“我的手中了一箭,我要回去养伤!”
“我的屁股中了一箭!”
“胡说,你往前冲的时候屁股居然还能中箭?”
“箭是从背后落下来的嘛!哎呦!哎呦!”
乱纷纷一片吵声闹语,前排的卢美尔骑兵应声倒下,在地上四处滚动,后面的继续前赴后继地踩踏着地上的身体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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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子,敌军似乎已经有所准备!”卢美尔最得力的助手卡尔维诺面带愁容。
“那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卢美尔居然是一脸的微笑,“杰伦是何等人物啊!又怎么可能毫无防备呢?”
“属下斗胆,照这样的形式发展下去的话,四王子,恐怕吃亏的将会是我们!”卢美尔躬了躬身。
“不管付出多么沉重的代价,也一定要冲破对方的防线!”卢美尔语气坚定。
“这样玩?”杰伦望了望战场,不禁意兴索然,对手居然采用这种自杀式的办法,使他觉得很没瘾,“冲到这里来恐怕他的兵力也损失不少,士气大减了,这也叫打仗?简直是在开玩笑啊!”
不过,卢美尔命令一经发出,也不会再有收回的可能了。随着一声声进攻的号角吹响,穿着金色盔甲的骑兵们继续冲锋着。
“步兵跟着上!”卢美尔又大声命令道。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他却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了。
潮水似的士兵汹涌而上,骑着马站在后排的杰伦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卢美尔步兵头上飘扬着的旗帜,还有身上穿着的黄色衣甲。在队伍的上空,他们的武器闪烁着一片亮晃晃的反光。
“这样还有点意思。”杰伦暗暗道了一声,“这才是前一阵子和我杰伦打成平手的卢美尔。”
“骑兵们,冲!”杰伦大声嚷道。他知道再不命令骑兵们冲过去,而光是用弓箭来射杀和阻挠对方前进,结局就很可能是先赢后输了,因为自己这一方在气势上已经弱了半筹,一支没有冲起来的的骑兵比起一支已经冲锋的骑兵杀伤力何止低了一倍?
弓箭早已自动停下,两支敌对的骑兵迅速接近。战场上呈现出一片死寂,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两支骑兵触碰到一起。风声四起,刚才还把天空笼罩得严严实实的乌云竟然全都被吹得散了开去。太阳无遮拦地直射下来,地上的烟尘越来越浓重,呛得马匹也昏头转向,士兵们则一个个满头大汗,呼吸急促,鼻翼在紧张地翕动着。
“呜!”又一声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卢美尔的骑兵们和杰伦的骑兵们都迅速笔直地端起了长枪,预备着即将到来的碰撞。他们的手都忍不住在微微颤抖,脸色煞白,大家都明白,这样的对攻,根本就没有闪避的可能性,只能是迎头而上,生死几乎完全是看运气而定。
卢美尔从小就已经养成了这样的习惯,一件事情只在没有做的时候才会使他担心。而现在,他一脸的平静,他觉得一切都已经就绪了,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看士兵们在战场上的发挥了。
“杀!”两支骑兵终于绞杀在一起,许多长枪横空刺了过去,贯穿了士兵们的胸膛。有两个士兵竟然是在同一个时刻向对方刺了过去,然后又同时中枪,长枪当胸而过,他们一起跌下马去,在地上紧紧地贴在一起。他们杀死了对方,在最后的时刻却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是表示着他们已经达成了和解一样。不过,他们脸上仇恨而狰狞的神色仿佛是在预示着:他们并没有化敌为友,即使是到了地狱,仍然要继续战斗,决出个你死我活。
这样一轮冲击之后,惯性的超强冲力已经消耗完了,骑兵们纷纷放下长枪,从腰间抽出更加有利于近身肉搏的大刀,朝着四周大肆砍杀。霎时之间,一片片血肉横飞,鬼哭狼嚎般的声音彼落此起,缭绕着整个战场,没有休止。与此同时,两支军队后面的步兵也都已经逼了上前,持着长枪加入了战团。
到了这种时候,战争几乎完全失去控制了,士兵们都在身不由己地搏杀着,丝毫不知道也没有空去想结局到底是谁赢谁输。他们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杀死对方,就会被对方杀死,所以要杀死对方,杀!杀!杀!
卢美尔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看着自己的士兵不断地倒下去,哀叫着,他几乎没有任何不忍。“绝不后退!”他心想,“后退即是前功尽弃,我的士兵在死,对方的士兵也在死,大家都是一样的。所以,绝不后退!”
一颗颗头颅在地上滚动着,阳光照着这些蜡黄的脸蛋,显得十分可怖。苍蝇居然在乱军之间乱舞不休,仿佛它们也像鏖战中的士兵们一样失去了理智,只顾叮着那些尸体上面的血迹,吸取着它们需要的营养。
“预备队,上!”预备队现在已经成了杰伦手上屡试不爽的奇兵。
“怎么对方的人那么多。”卢美尔的士兵们惊恐地叫了出来,“还又出来了一支军队。”他们大都两腿颤颤,几乎想丢下武器,脱去盔甲,转身逃跑。但是,他们也早已知道卢美尔的手段,谁要是胆敢临阵脱逃,势必会受尽世界上最严酷的刑罚痛苦而死;而谁要是英勇抗敌,被卢美尔发现了,也必定会重重有赏。在他们的眼中,卢美尔是一个赏罚异常分明而且喜欢走极端的人。
卢美尔依旧呆呆地看着战场,对士兵们惊恐的叫喊声充耳不闻。他心里十分清楚,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决定胜负,即使己方死伤要更重一些,但还有挽回的机会。只要有这样一丝机会,他就绝对不会放弃,这也是他的习惯之一。而且,他具有足够坚韧的神经来承受战场上发生的一切,他固执地相信他的士兵也应该有这样的精神,死、伤在战场上是最平常不过的。
“还不后撤?”杰伦在另一方暗自诧异道,“在自己军队的猛扑之下,对方的势头在不断地弱下去,要是照往常的情况,对方应该早就军心涣散,四散而逃了。以前自己的灭族仇人基欧二王子沃尔根是靠着后面设置强弓硬弩来逼使军队前进,现在看来,卢美尔则应该是靠平时在军中树立的威信来让士兵们前进的。很明显,卢美尔的境界比他哥哥要高出很多。”
血气也越来越浓重,在人群中间,竟然浮现出一层红色的雾气,使士兵们本来就不顺畅的呼吸显得更加急促。风把附近的树叶吹得“哗哗啦啦”直响,却就是不能把这些凝重的雾气吹散。
“撤退!”卢美尔眼见自己一方已经完全没有取胜的可能了,便下令道。他的头脑足够冷静,绝对不是那种感情冲动的无用的家伙,只凭一股猛力,不管输赢都照样去冲杀。他知道军队必须不断地进攻才可能取得胜利,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也会退却。这个道理在他看来就好像人要工作,但必要的时候也要睡觉一样简单。
“四王子已经下令撤退了。”撤退的军号声接连响起,人们互相冲撞着,践踏着,到处是一片喧嚣的声响:“逃啊!快逃啊!再晚点就连命都没了!”
另一群人,杰伦的士兵则是喊着:“杀啊!杀啊!趁这个机会把他们赶尽杀绝。”铁蹄过处,血肉模糊;刀枪挥舞,人头纷纷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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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啊!”马尼罗也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嚷道。不过他只是做做模样,身体却一动也不动。杰伦不禁笑着望了望他,嘴唇动了动。马尼罗一接触到杰伦的眼神忍不住低下头去,手中的刀也放了下去,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他害怕杰伦让他也去冲锋,越是接近统一基欧的日子,他越是害怕自己会在战场上死掉。
“人死之后,万事皆空,荣华富贵就会成了过眼云烟,无法享受。”马尼罗经常这样想道。
“保护四王子!”卡尔维诺对着后退的人流大声嚷道。然后,他高高举起了大刀,刀锋在阳光底下,闪现出一道道美妙而耀眼的光线。旁边还有一个名叫爱尔兰的年轻人也默默地和卡尔维诺一起把卢美尔夹在中间。
美利斯特城,也就是卢美尔的大本营就在不远处,天空已经慢慢暗淡下去了,虽然太阳依旧发射出光芒,但一弯如同镰刀似的月亮却已经隐隐约约地出现在天边了。卢美尔的眼中依旧毫无表情,仿佛他像植物一样,永远不会动感情。他十分信任自己身边的这两个勇士,只要他们活着,自己便不可能有危险。他始终坚信着这一点,而这两个人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到处是尸体和鲜血,惨无人道的杀戮与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阵恶臭传入鼻孔,卢美尔皱着眉头,抽了抽鼻子,深深垂下头,继续策马而逃。他突然下意识地用力咬了咬下唇,脸孔上却依然一点表情也没有,额头在日光底下,显得十分光滑、洁白。
“四王子!”卡尔维诺大声叫道,“你和爱尔兰赶快先进入美利斯特城,我断后。”
“不,要进去就一起进去。”卢美尔微微一笑,慢慢挺直了腰,转过身说道,“我绝对不会让你们两个之中的任何一个做无谓的牺牲。”
“四王子!”卡尔维诺眼泛泪花,感激地鞠了一躬,他知道什么也不用再说了,只是继续默默地跟随在卢美尔身畔。
美利斯特城的大门早已洞开,卢美尔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其他人也随之涌入。古老的城堡在战马和人群的践踏之下,地上的石板发出一阵阵轰响。
“好悦耳的声音!好漂亮的城堡!”杰伦挥军狂追之下,一边还说道。他话中的“悦耳的声音”自然是指溃逃的士兵们的惨叫。此时,天空上一朵云也没有,蓝得刺眼,美利斯特城沐浴在一片亮光之下,城墙由巨石组成,虽然年代已久,却仍然保持着光洁。也怪不得杰伦会赞叹说漂亮了。
“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在感叹着景色优美,我真替那些死去的人感到不值。难道在他的眼中,这样的景色竟然可以把死亡也都冲淡了吗?”马尼罗暗自想道,同时自认自己还是比杰伦有同情心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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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子,可以考虑关上城门了。”卡尔维诺见自己一方的士兵进来得差不多了,便大声提议道。
“我的士兵可以在战场上战死,但是,绝对不可以因为进不了自己的城门而被对方杀死。”卢美尔冷静地说道。
“对方的士兵很可能会冲进来!”卡尔维诺忧心忡忡,虽然他知道卢美尔一旦决定了一件事情,就很难被别人说服,但逼于眼前的形势,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卡尔维诺,你必须记住,军心是很重要的。如果我们不放自己的士兵进来,那么,以后谁替我卖命呢?”卢美尔说道。
“可是,这是特殊情况啊!士兵们应该都能理解。”卡尔维诺还是不死心,辩解道。
“没什么特殊情况了,就是如此。”卢美尔望了望卡尔维诺,“这是我的原则!”
“知道了,四王子。”卡尔维诺合上了嘴巴,再也不吭一声。
城门处一片混乱,刀光剑影,惨叫声此起彼落。混战之中,一匹战马被一个士兵砍掉了后腿,疼得拔足狂奔入城门。
“妈呀,连马都要踩人了。”附近的士兵撞得东歪西倒,一片狼藉。
“关上城门。”卢美尔见到自己的士兵已经全部进城了,终于大声命令道。
士兵们听到命令,忙不迭地关上了大门,而很多杰伦的士兵刚好想冲进去,一时不觉,来不及回头,被大门夹得脑浆迸裂,惨不忍睹。刚才已经冲进美利斯特城大门的杰伦的士兵更是不用说,他们都在顷刻之间,就被卢美尔的士兵风卷残云般一个也不剩地杀了个干净。临死时犹趴在城门边,仿佛在祈求着城门再度打开,好让他们离开这里一样。
不少卢美尔的士兵没有来得及进城,最终被汹涌前来的敌军劈成肉酱。
“是我的错,我的错啊!”卢美尔在城头看见,不禁泪水四溢,死人并不算什么,但如果那些士兵是因为自己的失察而死,则他就会深深地自责。而其实,这也怪不得他,在几十万军队之中要认出几个自己的士兵,本来就决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放箭!”卢美尔命令道。悲伤归悲伤,总归是要面对敌军来犯的现实的。
一阵阵浓密的箭雨向城门附近的杰伦士兵射去,那些士兵惶恐不已,纷纷后退不迭。杰伦在后面却是气定神闲,仿佛受伤的和被人射死的并非是自己的士兵,而是对方的士兵。
“过瘾,这样才过瘾,否则就一点悬念都没有了。”杰伦暗自想道。
夜幕渐渐降临,月亮越升越高,皎洁无比,杰伦突然很想打一场像上一次攻打卡纳瓦罗一样“美妙”的战争,也即是月夜的战争。
“隆隆隆”,随着一阵阵战鼓声响起,杰伦已经重新整理好阵形。骑兵们一律下马作战,变成了步兵,和原先的步兵一起准备攻城。城下人潮汹涌,却保持着比较平静的状态。
“冲!”随着杰伦的一声令下,在盾牌的掩护下,士兵们开始蜂拥而上。攻打美利斯特城的帷幕终于正式拉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