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部 四面楚歌第七章 完美的躯体(1 / 2)

苍老的少年 撒冷 3915 字 2022-09-04

阿尔斯山,宫殿。

这座宫殿修建的时间并不是很久,殿内的装饰巧夺天工、精奇百出,而且,整个宫殿一片金碧辉煌。修建的时候,坎亚吩咐施工者一定要把它建成世界上最大最漂亮的宫殿,该宫殿分为五层,大小一共五千六百一十五个房间,每个房间的摆设都非常奢华。本来,宫殿该是呈现一派繁华富贵的景象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宫殿的一切现在都显得乱纷纷的。很多侍卫在里面匆匆地走来走去,婢女们也是面无血色,每个人都好像有着很重的心事一样。

“陛下?”莫芒迟疑着对坎亚试探着问道。宝座上的坎亚头发微乱,这在他来说,简直是不可想象的,因为他一向讲究个人形象。

“什么事?”坎亚用揉了揉太阳穴,疲惫万分地说道。

“四方皆有强敌,现在我们该如何是好?”莫芒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车到山前必有路。”坎亚苦笑连连,在这几天当中,他好像突然老了几十岁一样。

“陛下,你可千万要振作啊!”莫芒紧紧握了握拳头,“为了我们的赛亚国。”

“朕从来就没有消沉过。”坎亚口里这样说,面上的神色却分明是告诉别人,他已经很消沉了。

“那陛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莫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喜欢问坎亚下一步该怎么办。

“很久以前,朕便已经跟你说过,我们现在所需要做的便是,呆在这里等候敌人来临,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坎亚面有愠色。

“属下愚钝。”莫芒低声说了一句。心想:很久以前,还有人对我说过自己的某一方面的军队一定能赢呢,又不见赢了。

“知道愚钝就好了,你每一次都问这个问题,老是问这个问题,你烦不烦啊!朕给你俸禄就是为了让你来这里说这些废话?一帮废物,废物!”坎亚越说越气,从宝座上“霍”的一声站了起来,把桌子踢翻,桌面上的墨水流了一地,纸张也四处飞散。坎亚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也许,是连日战败,压力太大,又无处倾诉、发泄,心里已经十分压抑。直到这个时候,莫芒的话成了导火线,他再也无法忍受了,一下子全部宣泄出来。

“陛下,请息怒。”莫芒没有料到坎亚会发如此大的脾气,脸色大变,急忙把桌子扶好,将地上的纸张捡起来、叠好,连声说道,“属下错了,陛下你要打要骂都请随便,但可别气坏了你的万金之躯。”

“万金之躯?哈哈,恐怕过几天就成了肉酱了。到时你还会这样对朕说话吗?”坎亚神经质地狂笑道,“你就知道拍马屁,你扪心自问,除了做这种谄媚小人,你还能干什么?”

“属下知罪!请陛下赐罪。”莫芒诚惶诚恐地跪下地去,磕头如捣蒜。

“滚出去,快滚!朕再也不想见到你了。”坎亚又飞起一脚把莫芒扶起来的桌子踢倒,大声嚷道,“一见到你们这些废物,朕这心里就憋得慌。”

“那属下告退了。”莫芒憋红了脸,生平第一次,他的拍马屁功夫完全失灵。

“滚吧!”坎亚说着用力把手挥了一挥,那姿态好像是要拂掉自己身上所有的压力一样。然后他像承受着万斤重压一样,又垂下了头,坐倒在椅子里,一动也不动。若不是鼻孔还在一翕一动,简直让人怀疑他早已死掉了。

“难道上天真的要置我于死路?”一只蚊子叮在坎亚的脸颊上,拼命地吸取他的血液,可他仿佛不知不觉一样,并不抬手去赶走它,“上天让我做了这么多事情,不是为了让我称霸天下,而是为了置我于死地?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阿雅,你一点都不眷顾我吗?你死了之后,我忍受了那么多的痛苦,忍受了那么多的耻辱。我,坎亚,真是世界上最悲惨的人,经受了人和天的双重背叛。”

大殿一片混乱,远远望过去,坐在散乱的桌子和纸张中间的坎亚,就好像一个坐在杂草堆的流浪汉。他的表情十分憔悴,眼神给人一种濒临疯狂状态的感觉。大殿前的树木都光秃秃的,地上铺满了落叶,颜色还都非常鲜绿。这许多落叶,也许就是预示着坎亚的最终下场。

※※※

永久之谜。

圣历2109年6月18日,也就是魔武攻克罗丝维特城之后继续向阿尔斯山进发的同时。

莫问在依维斯栖身其中的千年寒冰制造的棺材上小憩了一阵,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快到了岸边。

海风柔和地吹拂着,棺材在水面上晃动着,如同一片偶尔跌落在水面上的叶子。抬眼望去,“永久之谜”的树木郁郁葱葱,树叶也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响声,在阳光下闪动着白色的光芒,仿佛是在欢迎莫问的到来。莫问的精神不禁为之一爽。

“这是什么地方?”莫问轻轻呼了一口气,望了望四周。这时,他看到岸边有个人在向自己招手,便运起剑气,像前几天所做的一样,把剑浸入水中当船桨用。但他又不敢撑得太快,生怕产生太大的摩擦力,依维斯的棺材又会融化。

船一点一点地向着那人靠了过去,越来越近,那个人终于忍不住挽起裤卷向莫问跑了过来。

“谁?你是谁?”莫问双目如电,警觉地望了那人一眼。这几天他在海上随时都要面对许多危险,比如鲨鱼、暴风之类,莫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养成了警惕性奇高的习惯。

“依维斯!依维斯!”那人完全看清楚了棺材里躺着的正是依维斯,并不理会莫问的发问,只顾趴在棺材上大哭,状极疯狂。

“你到底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莫问知道对方并无恶意,已经放松了下来,但还是问道。

但那人依旧趴在棺材上泪水横飞,泣不成声,对莫问的问话置若罔闻。

莫问站在那里,呆看着这一切,心中也知道这个人一定是依维斯的亲朋好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莫问自己都需要别人安慰,又怎么能去安慰别人呢?更何况他向来就拙于言辞。

海上的波浪一波接着一波漫了上来,冲刷着棺材的下部,也冲刷着莫问和那人的双脚。刚才还十分明艳的阳光,现在好像被那哭声涂上了一层浓重的灰色。莫问耳边听着那人断断续续的哭泣声,越听越是惨切,越听越是觉得悲从中来,不可断绝,不自觉的也是潸然泪下。

“你是谁?是不是你杀了依维斯,是不是?”恸哭了至少半个时辰之后,那人突然站起身来,按着腰间的刀,大声喝问。

“世界上会有人蠢到杀了人然后又自己送上门来的吗?”莫问冷冷地说道,要不是看在那人很可能是依维斯的朋友的分上,恐怕他早就拔剑厮杀,懒得再解释了。

“那为什么依维斯的尸体会在你手上?”那人继续问道。

“我从别人的手里夺过来的。”莫问有点不耐烦,“我叫莫问,依维斯的朋友,这里是什么地方?”

“‘永久之谜’。”那人用手抹了抹眼泪,望了莫问一眼。

闻言,莫问大喜过望,急忙说道,“青华前辈在哪?”

“你就是找我太师父的人?”

“当然。这样说来,依维斯是你的师弟?我找青华前辈,自然是为了救依维斯。”莫问诧异道。心里暗自庆幸自己没有轻率地动手,不然的话恐怕就会闯祸了。

“是的,我叫修罗。”那人答道,“青华太师父告诉我,今天可能会有人来到这里,叫我来这里接。我怎么也没料到,接到的竟然是依维斯的尸体!哎!”

“哦!”莫问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哭成那副模样,而且刚才的反应那么激烈,几乎像是要吃了自己一样。依维斯自小便是他看着长大的,现在忽然阴阳两隔,自然是忍受不了。

“得罪了!刚才,我见到依维斯成了这个样子,居然也忘记了现在岛上其他人都在里面等着呢,我真糊涂,糊涂透了。”修罗边说边流泪不已。

莫问怔怔地望着,一句话也没说。

“那么,现在,你跟我走吧!”修罗用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这个时候,修罗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比如依维斯怎么会死的,莫问又怎样会把棺材弄到这里来,他很想一下子向莫问问个清楚,但又怕太师父、师父那些人等得着急。而且心里一时也是异常慌乱,六神无主,只想赶快见到太师父、师父,兴许他们会有办法。

修罗现在就像一个溺水的人,把他太师父、师父当成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抓住不放。

“好!”莫问说着从依维斯的棺材上跳了下去。修罗则边流泪边端起棺材就想飞跑而去。

“万万不可飞行!万万使不得!”莫问用手死死按住棺材,焦急地阻止道。

“啊?”修罗嘴巴张了张,他对莫问一无所知,刚才还以为是莫问功力不济,才从海上漂过来的。

“一飞那棺材就会融化,要不然我也不用从海上慢慢漂流过来。棺材融化的话,依维斯的身体就很难保存完好,要慢慢走过去才行。”莫问解释道。

“有这种事?”修罗疑惑道。

“这个棺材很可能被蓝达雅长老下了某种封印,一飞就会急速融化。但我对魔法几乎一点了解也没有,仅仅是猜想而已。”莫问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说得没错,确实是被蓝达雅人下了某种封印。”修罗对光明魔法也可算非常了解,一听之下,马上便意领神会,“可惜这样的封印只有下封印的人才能解开,我也无能为力。看来我们只好慢慢走过去了。哎!”

“修罗师兄请带路!”

于是他们两个便一步步地向森林里走去。当然,棺材现在由修罗抬着,因为,他怎么说也算是半个主人,而且还是依维斯的师兄。

※※※

穿过了重重树木,也不清楚到底转了几个弯,他们俩终于来到了一间大木屋边。要是换在平时,莫问对这些路径一定可以记得得十分清楚,但现在他心情忐忑不安、患得患失的。一方面很想见到青华,请他把依维斯救活;一方面又害怕青华让他失望,依维斯无法被救活。所以,他只是高一脚,低一脚,下意识地跟在修罗后面走,根本不记得自己经过哪些地方。而修罗也是怅然若失,脑袋里一片空白。因此,一路上,两个人都保持着沉默,两个人都只听见落叶在自己的脚下发出“咔咔咔”的声音,想着依维斯,感觉自己的心也在被践踏着。

“到了!”修罗开口说道,“这就是青华太师父居住的地方了,我师父就在里面等着我们。”

“哦。”莫问淡淡地应道。他本以为像青华这样的名人,居住的地方也一定非同凡响,没料到却是这副模样,心头也不免有些奇怪。但由于急切想知道依维斯究竟能不能救活,所以也没再多问什么了。

木屋从外面看很是简单,但一进去,莫问才发觉里面的构造也挺复杂的。他们又转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大厅。青华、天行、达修、罗素、请学那几个人如修罗所说,赫然在座。

“依维斯?”达修一见到修罗肩膀上抬着的棺材,不自觉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色大变,“依维斯?依维斯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达修冲过去把棺材放在地上,抚摸着棺材,一股凉气经由他的双手,渗入他的身体。看见棺材里的依维斯一脸的苍白,仿佛临死时也在凄清地笑着,那种感觉真的好像是被一把刀在心上划过一样。

达修想起了以前他和依维斯经历过的种种事情。他从依维斯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便开始悉心地照料他,对依维斯的感情,实不亚于世界上任何父母对子女的感情。那个陪他坐在地上聊天的依维斯仿佛还在眼前,这使他很难接受依维斯已经死去的事实。

“依维斯!”达修双手颤抖着,面色惨然。

“师父,请节哀顺变。”修罗泪水像决堤的河水般哗哗直下,但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心知达修的悲痛要比自己的多出很多,便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