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风起云动（1）

许洪亮说的道理刘家辉不是不明白他是太明白了，拿下南昌不仅可以改变整个赣西北的防御态势，对国内抗战的士气的鼓舞也是巨大的，在国际上给国民政府带来的政治影响也是相当巨大的。只是这个荣誉的背后28集团军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小到那里去。日军34师团现在龟缩在一起，其火力的密度空前增加，整个阵地布置的象火刺猬似的，攻击部队的伤亡越来越大。而且现在日军的空中支援的强度也空前加强，在白天28集团军的炮兵在日军航空兵的全力压制之下几乎被取消了发言权，特别是在南昌战役初期给34师团重创的重炮部队，现在被日军飞机盯的死死的，只能始终保持着沉默，几乎无法提供任何火力支援。而在巷战中只要丢失一块阵地，日军飞机加上火炮都会对丢失的阵地进行覆盖性轰炸，暂10师在日军密集的地空火力的夹击下，进展甚微不说伤亡也大大的增加了。大贺茂的嗅觉很灵敏的很，在202师撤出南昌赶往金盘一线准备迎击116师团的时候，敏锐的抓住了28集团军换防的机会，在航空兵的掩护之下发起了一次大规模的反击，夺回了不少之前丢掉的阵地。刘家辉已经预感到最后的这场战斗会相当艰苦。

现在116师团虽然迭遭重创但是毕竟战斗力未遭受到重大损失，至少还有两个齐装满员的联队。在116师团进入南昌之后，再想彻底拿下南昌，势必要将主力全部投入到南昌城中，不可能在象对付34师团一样在攻城时还能保留一部分力量随时可以阻击日军援军。如果主力一旦被日军死死缠住在南昌城内，日军新的援军抵达怎么办？南昌城的交通虽然不如武汉那样九省通衢般发达，但是这水陆交通也极为便利，这鄱阳湖的面积也实在太大，一旦日军新的援军再次从鄱阳湖那处登陆，迂回包抄过来，这久战之后现在已经伤亡不小的28集团军能不能顶的住还真的两说。后世朝鲜战争初期朝鲜人民军在美军仁川登陆之后的结局就是摆在刘家辉前车之鉴。

本来按照刘家辉原先的计划，是将116师团放进南昌之后采取步步为营逐步消耗掉116师团的有生力量的战术压根就没有想到要真的拿下南昌。这些担心还单单只是军事方面的顾虑。最让刘家辉担心的还是政治上的某些无法对许洪亮说出口的忧虑。

最让刘家辉担心的恰恰是许洪亮说的在收复南昌之后，军委绝对不会将28集团军分割使用留一部分或是直接由28集团军全部留下担任南昌守备任务。许洪亮说的固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政治上的事情谁说的准呀。自己现在这位最高当局的帝王心术还是了不得的，一般人还远不是他的对手。许洪亮在政治上虽然有一套，但是在他身上作为一个军人的性质还是多余一个政客。玩政治眼光固然还是有的考虑的也比较长远，但是这火候还是嫩了一些。还有中央军内部的派系问题，以及某些无法说出口的问题。现在估计在中央军中想看28集团军笑话的人不在少数。要是军委会将28集团军全部指定为南昌守备部队，刘家辉还可以略微放下一些心。如果只是指定一部，那刘家辉绝对无法接受，自己辛苦打造拉扯大的部队不是给别人糟蹋的。君心难测呀。看着许洪亮期待的目光，刘家辉苦笑着摇摇头，许洪亮很少有这么固执的时候。夺取南昌现在对28集团军无论是政治上还是军事上都并不是很划算。

想到这里刘家辉感觉自己身上现在越来越体现了现在这个时代的军阀的特性，将手下的部队视为禁脔不许他人染指总想着将部队牢牢的抓在手心。思虑了良久的刘家辉最终下定决心对着许洪亮道：‘就按照你的意见办吧，命令202师加上新77师主力全部投入攻击，以201师作为预备队。告诉萧明尽量削弱116师团的战斗力。电告张恩华在完成对堤不夹贵支队的围歼之后，将永修以南至南昌的铁路全部拆毁，一寸铁轨一颗道钉也不给日军留下，连路基都平掉。还有将九江至南昌的公路只要是控制在他手中的路线全部破坏掉。在完成这些之后就地构筑工事，准备阻击日军援军。另外在给战区长官发电让他密切注视日军15师团的动向。”

说到这里刘家辉站起身来，走到指挥部门口看着破晓的天边道：‘116师团遭到重创的情况现在恐怕已经传到武汉了，阿南惟几肯定有后续动作。现在他已经丢掉了奈良支队，堤不夹贵支队也危在旦夕。如果再丢掉南昌和34师团以及116师团，他恐怕无法向他们的东京大本营交代。为了挽救危局，他肯定会想办法再调集援军。洪亮你说他要是在抽调援军会从那里调兵？”

许洪亮看着刘家辉的背影道：“依照现在情况来看，一是命令15师团放弃现有作战方案，全军转向调头向东绕过第10军在云居寺和74军在滩溪的防线直插南昌，不过这要冒15师团的侧翼暴露在战区主力的枪口下之险。另外一个就是抽调现在在江北的13师团或是利用其控制的平汉铁路调动驻河南信阳的第3师团。日军39师团和40师团在之前的战斗中已经被我军打成一付空架子，现在已经没有能力执行任何作战任务。我想他从这两个师团调兵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大的。再有就是从驻华东的13军中抽调一至两个师团。但是我想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13军一共也不过下辖四个师团，现在已经被抽调出15和116两个师团，现在只剩下驻苏州的17师团和驻杭州的22师团，如果在抽调援军恐怕他整个心腹之地的江浙一带就空虚了。”

听完许洪亮的分析之后刘家辉转过身来看着许洪亮半晌有些自嘲道：“洪亮你说我现在是不是有些象那些军阀了？总是将部队抓的死死的，生怕别人染指。”听着刘家辉这么问许洪亮笑道：“您怎么会这么想。你将部队抓在手中只不过是不想削弱28集团军的战斗力又不是想要保存实力，也不想部队被某些庸材牺牲掉，就象在南京发生过的那样。如果您要是象军阀，恐怕国军内没有几个人称得上是国军了。”听完许洪亮的回答刘家辉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经历了一夜痛不欲生的行军，被王胜联合萧明弄的狼狈不堪的116师团在终于抵达南昌的时候，莜原中将的眼泪差一点没有流出来。尽管现在的南昌已经成为一片废墟，但是在身心皆遭受到重创且极度疲惫的莜原中将眼中要比昨夜让他损失惨重的那些稻田地要可爱的多了。一想起这一夜的经历，在战后很多年中还时常让莜原中将常在噩梦中惊醒。

就在116师团刚从蒋巷完成转向还没有在这些该死的泥泞的稻田地中走出多远，萧明带领的骑兵部队就追了上来在王胜的特务团神出鬼没的配合之下，让116师团吃尽了苦头。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稻田地不仅让116师团举步为艰，也限制了骑兵的机动能力。如果不是在断后的一个大队拼命掩护下，如果不是在驻塘山的34师团部队违抗大贺茂的命令出击接应，被突然扑上来的中国军队骑兵冲的乱七八糟的116师团现在能还能剩下多少人只有天知道。

勉强在塘山收拢住部队的莜原中将希望在塘山休整一到两天的建议被阿南惟几中将毫不犹豫的驳回之后，只能无奈的带着部队继续向南昌进发。好在现在天亮了，因为航空兵的抵达这剩下不长的行军路线中危险性大大的降低了，否则莜原中将实在是没有勇气在继续前进。

在六架飞机的开路下，莜原中将将全部伤员留在塘山之后，带领主力经过一个地狱般夜晚加上一个上午的行军之后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南昌。此时116师团的兵力已经由出发时候的三个齐装满员的联队锐减至两个联队。也就是说116师团在从山尾到南昌短短的路途中丢了整整一个联队的兵力，好在有塘山可以收留伤员，否则携带了大量伤员的116师团干脆就别作战了，集体转业干担架队得了。最让莜原中将头疼的是被中国军队地雷炸伤的伤员中很大一部分莫名其妙的发起了高烧，缺少设备无法进行化验的随队军医也搞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只能告诉莜原中将伤员中很大一部分有往败血症方面转化的危险。

被一连串打击弄的几乎已经麻木的莜原中将将伤员全部留在塘山一方面固然是为了减轻主力行动的负担，但是也未尝没有眼不见心为静的想法。就在莜原中将与大贺茂中将这一对难兄难弟相对无言苦笑的时候，在武汉时刻关注116师团的阿南惟几在接到116师团已经抵达南昌并已经与34师团会师的电报之后，这些天来被奈良晃和堤不夹贵一封接一封的求援电报弄的心里交悴的阿南中将在心里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116师团抵达之后南昌在短时间内是没有什么危险了，以战前在南昌储备的物资来看，数量足够两个师团部队坚持三个月以上的了。不过莜原诚一郎这个废物居然在短短时间之内便丢掉了两个联队的兵力。现在仅仅靠着116师团剩下的两个联队加上34师团手头上还有一个多联队的兵力在短时间之内可以保证南昌无忧，但是想要彻底解决南昌问题这兵力还是有些单薄，他们的对手战斗力实在太强悍，远远超过一般的中国军队。可是到那里去找援军？让阿南惟几中将刚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南京中国派遣军司令部那里就不要有希望了，现在兵力被他弄走过半手头只剩下两个师团兵力的13军也不可能在抽调出一兵一卒了。至于华北方面军，现在正准备发起扫荡中条山一线中华军队的战役，更不可能抽调出兵力支援他。至于兵力雄厚的关东军，阿南惟几更不可能指望得上，就是军部同意这调过来也需要时间。况且现在正着手准备南下作战的军部也不可能同意从关东军中给他抽调援军。

阿南惟几头疼的看着地图，琢磨着从那里在挤出一部分兵力救援南昌。看着愁眉苦脸的军司令官，11军参谋长木下勇少将上前道：“司令官阁下，在下有一个小小的建议可以挤出至少一个旅团的兵力。”“木下君有话你就直说。”阿南中将一听木下勇的话，稍微来了一点精神。

“阁下，您看现在驻在湖北应城、安陆、天门、京山一线的13师团虽然在去年的湘北会战中损失惨重，但是现在已经补充了百分之八十的缺额兵力相对比较充足，虽然现在被抽调出两个步兵大队，但是13师团就是四单位师团，至少还可以再抽调出一个联队的兵力。另外还有驻扎在信阳的第3师团，这个师团没有参加湘北会战，兵力充足不说战斗力也相当的强悍。我认为至少可以抽调出一到两个联队的兵力。我想有这三个联队的兵力加入至少可以部分扭转战局。另外现在15师团在中华军重兵阻击之下，已经很难与奈良支队靠拢。我想让15师团转向东南绕过有中华重兵的云居寺滩溪一线直插艾城，从侧翼迂回中华军并可以解救被中华军合围在永修以北的堤不夹贵支队。只不过这样一来15师团有被中华军东西夹击的危险，不过从整个战局来看这个险值得一冒。”木下勇指着地图道。

“信阳的第3师团那里虽然面临着中华一、五两个战区的夹击，但是现在华北方面军已经开始向中条山一带的中华第一战区部队动手，虽然现在还没有发起全面攻击，但是已经开始扫请中条山外围的中华军。即将面临华北方面军重兵围攻的中华一战区现在根本没有那个精力也没有那个能力南顾。而五战区这里更不用担心，中华军的各战区之间配合不能说全无，但是其协调性却极差。而且这个五战区以中华所谓的杂牌部队为主，装备极差。虽说战斗力比较强，但是这些部队的主官却多少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所以中华军这个五战区也可以不必太在意。现在他们九战区这里打的热闹，而五战区却只发动了几次小小的不成规模攻击行动，这些行动与其说是反击还不如说是应付差事。”

“至于13师团那里再抽调一个联队让您不放心的话，可以将现在还赖在上海不回来的第4师团主力调回来。用第4师团部队接替一部分13师团担任防守中华第6战区的任务。第4师团的部队虽然进攻不行，但是我想守城还是可以的。这样一来即可以解决目前兵力不足的窘迫，也可以避免将第4师团派到前线进而影响到全局”

木下勇的这些建议不禁让阿南惟几有些砰然心动，三个联队的兵力，对目前整个陷入被动中的赣西北和南昌战局将是很大的助力。再加上一个现在虽然伤亡不小但实力尚存的15师团即便是无法扭转整个战局，但是将南昌彻底解救出来却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样一来，奈良支队势必将被彻底的抛弃掉。奈良支队的生死是小事，但是奈良支队能不能救出来是一回事情，救不救就是另外一回事情了。要是被南京派遣军司令部追查下来不太好交代，即便是他阿南惟几的后台硬实但是这见死不救的罪名还是让他有些忌讳。这个决心让阿南惟几有些难下。

看着沉思中的阿南惟几，木下勇有些焦急的道：“阁下，奈良支队现在已经看不出任何生还的希望了，如果15师团在强行解救奈良支队的话，很可能也陷入中华军的重兵合围之中。到时候即便第3师团和13师团的增援部队赶到也无法再扭转整个战局了。”

阿南中将何尝不明白木下勇的想法。奈良支队现在已经没有任何救援的价值了。如果在强行救援的话弄不好现在已经处在中华军重兵之间的15师团也搭进去。与其这样还不如将15师团调转进攻方向，全力向南昌一线攻击。与南昌的34师团余部和116师团一起内外夹击争取将这个28集团军打垮。虽然15师团在攻击途中有面临中华军东西夹击的危险，但是这个险从可能的战果来看值得冒。再加上从第3师团和13师团抽调的部队扭转这个不利局势不是什么难题。阿南的犹豫到不是为了奈良支队，当初在武汉的一万多毫无经验的侨民都能被他毫不犹豫的赶上战场，奈良支队的死活他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至于奈良晃少将死活他更没有放在心上，11军在这次会战中到目前已经丢掉了一个中将一个少将也就不在乎多丢一个少将了。

他只是有些担心这个责任的问题。如果救援南昌的行动顺利就一切都好说。如果不顺利，没有解救出南昌再加上对奈良支队见死不救，这个责任就有些大了。看着还在有些犹豫的阿南惟几，心里现在多多少少猜测出他犹豫原因的木下勇聪明的闭上了嘴，作为幕僚长的他知道自己的话现在已经够多的了，再多说就有些犯忌讳了。以他对自己这位陆军大学的师兄为人的了解，如果自己说的太多，万一到时候战局不利，自己被这个顶头上司推出来当替罪羊就不值得了。

在深受日本人天生的赌徒性格影响极深的阿南惟几内心经过紧张的思想斗争还是赌一把的念头占据了上风。经过短暂的沉思阿南惟几决定还是孤注一掷搏一把。下定决心之后的阿南惟几不再有任何犹豫接连下了数道命令：“命令第3师团抽调第29旅团并第13骑兵联队以及炮兵工兵辎重兵各一个大队由29旅团长花谷正少将统一指挥，火速由信阳乘火车南下武汉。命令13师团以58联队为主并配属116、114联队各一个大队的兵力及师团炮兵一部由58联队长福永云大佐统一指挥组建福永支队以最短的时间至武汉集结。这些部队在抵达武汉之后统一由花谷正少将指挥。另外给上海的第4师团师团长北野宪造中将下一个命令，我不管他有什么样的难处，如果他的第4师团在五天之内不能抵达武汉，就让他自己去和天皇陛下请罪吧。”

说到这里阿南惟几有些咬牙切齿的道：“给15师团师团长熊谷静一中将发报，命令他的15师团放弃救援奈良支队的计划，全师团迅速转向向东南南昌方向攻击前进。如果堤不夹贵支队能救出来就救，如果没有希望就让他们饶过永修一线从永修以东直扑南昌。告诉熊谷中将今天是4月11日，我要在三天之后的4月15日之前见到他在南昌城下打响。”阿南惟几这是要拼命了。左了奈良支队都已经决定放弃了，就不差一个堤不夹贵支队了。

阿南惟几这边忙着调兵遣将，那边南昌城中已经下定决心彻底拿下南昌的刘家辉和许洪亮却遇见了硬骨头。在调集主力发起全面攻击之后却很不顺利。南昌城中的34师团在116师团冲进南昌之后（实际上是被故意放进去的）就象吃了兴奋剂一样依靠坚固的工事抵抗的更加顽强起来，与前些天的表现几乎是天差地别，几乎每一寸阵地都要几易其手之后才能最后决定归属权。参加攻城的几个师伤亡急剧上升，每天送到集总的伤亡数字让刘家辉心疼的手直打哆嗦。因为进展不畅少见的出现急噪情绪的许洪亮也不好受，几次想要去前边督战都被生怕他出现意外的刘家辉给强行拦了下来。

战至全面攻击发起之后的第3天忍无可忍的刘家辉终于下达了暂停攻击的命令。仅仅三天的时间28集团军参与攻击的几个师在日军地空火力夹击下伤亡惨重，一直在城内与日军作战的暂10师更是伤亡达到了三分之一，再这么打下去28集团军就真的要将这几个主力师打光了。刘家辉在停止攻击之后，立即调整部署补充兵力整理弹药。准备倾尽全力在发起一次攻击的时候，战区的一封敌情通报和张恩华的一封加急电报让刘家辉只能对许洪亮说一声抱歉了，他先前答应许洪亮彻底拿下南昌的承诺只能先行作废了。也不知道许洪亮是料事如神还是乌鸦嘴，阿南惟几下一步的计划果然如许洪亮所分析的那样，虽然不能说丝毫不差，但是却也没有差的太多基本上达到了八九不离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