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秦忘舒很快就冷静下来,这老者不过是一介凡夫,就算酒中下有剧毒,那也奈何不得仙修之士,这世间的草木蛇虫之毒,之所以能夺人性命,不过是逆阴阳而变五行罢了,便是侵入肌肤,也会被修士体内的真玄所阻。修士么辛万苦修来的真玄,可不是白饶的。
他本是慷慨豪烈之士,偏又心细如发,此酒入喉之前,自是早就算定前后,因此虽被这酒味吓了一跳,却仍是古井不波。
齐原捧着酒坛,笑着问道:“兄台,这酒滋味如何。”
秦忘舒稍稍一顿,忽觉口中酒水已下咽喉,但却没刚才那般猛烈了,酒水所至之处,虽激起身子本能的抵御,但也同时唤醒六识。那酒虽在腹中,但其绵软甘甜的滋味,都能被全身体察。
本来饮酒一事,是甘口舌而苦肠胃。哪怕是至美至醇之酒,下到肚子里也是翻江倒海,至于佳酿诸般滋味,身子岂能体察。不想此酒却恰恰相反。
秦忘舒用心体会,那滋味果然是畅美不可言,好似大寒天气喝了热汤,又好似被丢在蒸桶之中沸汤冷水相激,一时间精神大振,身轻气爽。
秦忘舒到了此刻,忍不住脱口而出,叫道:“好酒,好酒,却又怎一个‘好’字了得。”
齐原也倒了一杯,却是一饮而尽,又猛地张口吸气,显得痛苦不堪,秦忘舒刚才知道这酒水滋味,知道齐原也是抵受不住,不由得哈哈大笑。
不过齐原很快就露出笑容来,双目似睁似闭,分明亦在品味这酒中妙趣了。
过刻之后,齐原叫道:“快哉,快哉,小老儿今生能再饮此酒,便是死了也是心甘。”
秦忘舒道:“敢问老丈,此酒唤作何名,怎地这般妙法?”
齐原笑道:“此酒入口如刀,过喉如风,醒魂振魄,妙不可言。故有一名,叫做快哉此酒。”
秦忘舒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快哉此酒,酒名,酒名更好。此酒当在马上饮,饮罢挥刀杀敌,最是痛快不过。”
齐原道:“兄台既知这酒的好处,怎地只是浅呷一口,若想得知快哉此酒的真正趣味,就该一气饮下才是。”
秦忘舒暗道:“这酒一口入喉,就是痛不可当,若是一盏下肚,可不是痛杀了?不过这位老人家尚且不惧,我又怕他何来。”
当即将一盏酒一口气饮了下去,这可不得了,那酒水入口,好似乱刀斩来,就觉得这舌头都不是自己的,好在秦忘舒已知快哉此酒的妙趣,倒也不慌。果然酒水过了咽喉后,立时如风似水,唤醒六识。让那五藏六腑,也可如口舌一般,体验这酒水滋味。
齐原道:“此酒虽好,却也只是第三品罢了,只入得胃肠,却难入心。“
秦忘舒叫道:“第一坛酒便是如此绝妙,其后四坛,更是让人无比期待了。“
齐原又取过一坛酒来,哪知道酒坛封泥拍开之后,却无酒香传来,唯有凑到近前去,方才能嗅到一股若有若无的兰花香气。
秦忘舒道:“这酒难道便能入心?在下无识,着实瞧不出什么好处来。”
齐原笑道:“是否入心,且饮上一杯再说。”将秦忘舒面前酒盏取过,另用清水洗过了,又取白布细拭酒盏,这才将第二坛倒进酒盏之中。
秦忘舒道:“男儿饮酒,何必如此讲究?”
齐原道:“此酒与刚才不同,万万不可混了其他酒水滋味,否则便难入心了,你想来,你心中若是喜欢上一位女子,可能再容下别人?”
秦忘舒道:“若是朝秦暮楚,岂非是猪狗不入。”
许负心听到此话,忽觉得心中乍酸复痛,也不知道是怎样滋味,她心中念道:“我原是想……哪知……却是大错而特错了。”
齐原瞧了许负心一眼,微微摇头,转向秦忘舒笑道:“既知此理,就该明白老夫为何这般讲究了。”
秦忘舒虽是满心期待,但持着酒盏在手,却是越瞧越是失望,原来那酒水颜色寡淡,瞧来只比白水浓了一点,也只是胜在酒水明净罢了。他饮酒多年,自然也能辩出好坏来的。
没奈何,千金易酒,岂能置之不理,当下仍是微呷一口,果然入口时平淡无奇,好似白水一杯。
齐原却瞧着他笑道:“此酒与快哉此酒不同,一是浅呷,二是慢饮,且一盏要分三次,如此才能体会到这酒中的好处。”
秦忘舒依言缓缓饮来,果然只饮了三成,凝神细细品味,不由将脑袋一晃,道:“老丈,这酒水着实寡淡,是了,唯有这入口绵软四字,也算是差强人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