莞公主轻笑道:“你我尚未动手,何以宗主便要认输?”
灰衣修士道:“在下一时不察,受公主所诱,误说了‘你等’二字,既然你等既可动手,我身边这位小道友本是盗家弟子,盗术天下无双,就算偷去我身上宝物也是易如反掌,又遑论掀起衣角。”
莞公主格格直笑,在大鸟背上盈盈一礼,道:“事急从权,在下只好施这雕虫小技,宗主坦荡君子,胸襟似海,竟不与小女子计较。在下再次谢过,今日之事,他日必有所报。”
其实莞公主心中明白,灰衣修士若不知盗幽也就罢了,或能被盗幽得手,既明知盗幽的手段,只需稍加防范,又岂不能防不住一名初级练气士。灰衣修士以此为托辞,不过是想放她一马。
至于其中缘故,却需细细思量。
灰衣修士摆了摆手道:“此间之事非在下一人可控,公主若想救出秦许二人,玄极明宗主那一关,那是非过不可,公主务必小心。”
莞公主道:“多谢宗主提醒。在下另有一个不情之请,若蒙应允,亦是感激不尽。”
灰衣修士笑道:“先前我设自我界域,引这二人入境中,这二人身上并无稻种,想来与此事涉及不深,如今又有公主求情,在下也做个顺水人情自当奉命。”
盗幽此刻方才明白,原来自己刚才与曲止水兜兜转转,却总是脱不过灰衣修士的掌心,竟是已被陷进灰衣修士的自我界域之中。
修士修到地仙境界,神通手段无穷无尽,除了可修本命全丹,炼法身之宝,对自我之域亦可涉及。而修士一旦设成自我之域,在那界域之中就是无上主宰,域中修士的生死尽在掌握之中。又何况是区区幻像。
莞公主道:“宗主大德大贤,天地必有所报。”说到这里,就向盗幽与曲止水招了招手。
盗幽此刻也明白,自己终于是摆脱了灰衣修士的掌握,自己的性命原本是危在旦夕,若非莞公主及时赶到,又怎能轻易逃生。
二人如蒙大赦,忙向莞公主处行去,那盗幽倒也不失礼数,临行之前向灰衣修士恭身一礼,灰衣修士竟也含笑还礼,看来他对这位盗家弟子,倒也不曾轻视了。
盗幽曲止水只行了十余里,忽见前方一道紫云卷来,二人身不由已,身子如风而去,可比自家的遁术快得多了。那黑驴忽地高叫了一声,显然得甚是欢喜。
盗幽奇道:“你这驴儿倒也乖觉,莫非是见了公主也是心生欢喜?”
黑驴只顾着大叫,竟对盗幽毫不理会,气得盗幽又要去扯它的长耳。
片刻间,盗幽与曲止水已越过一山,前方大鸟负着莞公主立在一团紫云青雾之中,见到盗幽便含笑裣衽,盗幽暗道:“秦兄不曾见着公主,反倒让我先见着了,不知到时见了秦兄,他有何话说。”
既然莞公主与秦忘舒大有机缘,不免将莞公主细细打量,只瞧了一眼,心中就暗暗喝采。正所谓雪为肌肤花为面,春风十里不如卿,若论相貌,盗幽平生所见,莞公主当排得上第一了。
更难得的是,那莞公主若是微皱眉头,便带上十分清冷,皎皎若月,令人大气也不敢出,生怕言语之中冲撞了此女,岂不是大煞风景。但若那莞公主唇边含笑,就立时多出三分温婉可亲,那七分清冷竟也转为雍容,又让人恨不得将满腔衷肠,一吐为快。
曲止水虽是身为女子,竟也瞧得呆了,半晌方道:“莞公主,你生得可真是好看。”
莞公主面色微晕,含笑道:“曲姐姐丽质天生,璞玉内藏,那才是越瞧越让人瞧着欢喜。”将曲止水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柔声道:“此番经历,姐姐受了许多委屈,但想来经此一事,或定获益良多。”
曲止水听她声音亲切,由不得想到师伯胁逼三娘一事,心中十分委屈,想起刚才在灰衣修士那里所受惊吓,更是后怕不已,两道泪水忍不住扑簌簌落下。
又听到莞公主最后那句话,心中又是一暖。
她初次出门,就遭逢这般大事,着实受惊不小,但经此一事,就觉得身心皆有长成,昔日离了娘亲,那是一步也走不得,哪儿也不敢去,如今经历这般风浪,天下还有何处去不得。
细细想来,就是一笑,道:“公主说的极是。“
莞公主道:“伏阴山事如一梦,醒来已是百年身。止水,如今这桩事虽然尚未了结,但只要我等心中无惧,天大的事情也可担当了,你说是不是。”
曲止水听到这里,胸中竟生出一腔豪气来,大声道:“不错,只要跟着公主,便是天地沉沦,我也不怕了。”
盗幽见那莞公主的年龄,比曲止水还小着几岁,但若论灵慧胆略,这世间的无数男儿,也是比她不过了。刚才她与灰衣修士明争暗斗,丝毫不落下风,如今又是软语款款,三言两语就令曲止水忧心尽去,这等细心明理,更是极为难得,他忽地明白,为何秦忘舒不肯来见公主了。
想那秦忘舒本是将门虎子,生来英雄,总想将身边诸人护得周全,但当初那位弱质女子,如今幡然而变,无论是灵慧境界,都将秦忘舒比下去了,那秦忘舒要强之极,一时间怎能接受这一事实。
盗幽暗道:“我道秦兄如何英雄,可在公主面前,也存了一分自卑之心,这二人皆是当世楚翘,此事如何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