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愕然道:“青聆,天轻殚精竭虑,操心费力,我又怎会怨他?青聆怎有此问?”
青聆道:“此次散修之士损失惨重,你心中必定不忍,难不成对云仙子就没有一丝怨言吗?”
秦忘舒叹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世间之事哪里能尽善尽美。”
青聆道:“还说不怨云仙子,听秦兄这话说来,分明仍是有一丝怨气了。”
秦忘舒却不说话了,双目瞧着足尖,心中反复念道:“我心中对天轻真有怨气?”细细想来,在自己瞧见诸位散修被雪神宫修士追杀之时,心中的确对云天轻有诸多埋怨,做出如此重大牺牲,只换来冰火大阵的法诀,到底值不值得?
青聆嘿嘿笑道:“你心中口中皆在替云仙子辩解,可惜你最终还是怨她,你可知是什么道理?”
秦忘舒道:“正要请教。”
青聆道:“你只当云仙子灵慧无方,事事都能安排周全,却不知御使散修之众是天下至难之事,云仙子行前有无数计划,可诸修哪里能听得进去,到头来还是一哄而上,一触便溃。但此中详情,秦兄当然不知道了。”
秦忘舒心中大为羞愧,道:“若非青聆说起,忘舒着实错怪她了。”
青聆笑道:“秦兄,我知道你的性情,你是待已极严,待人以宽,如今你对天轻也如对自己一般要求,其中深意,天知地知,我可就不说了。”说到这里,哈哈大笑,身子一闪便不见了。但空中却落下一件物事来。
秦忘舒面色涨得通红,偏偏身边的端木赐又向他瞧来,更是羞得他无地自容了。他忙将空中物事接在手中,原来正是一只乾坤万里哨。
端木赐道:“此次云轻向我儒门求援,仓促间也难万事周全,致使散修之士损失惨重,秦道友若要怪,只管怪我才是。”
秦忘舒慌忙道:“儒门以天下事为重,这等义气,忘舒哪来的资格竟敢责怪先生。”
端木赐道:“义之所在,万死不辞,众人前来之时,都知道有去无回,但仍是奋勇上前。一来雪神宫不倒,天下难安,二来大家是信得过秦兄所行之事,必然是为天下苍生。”
秦忘舒好不惊讶,道:“诸修竟是为我而来?”
端木赐道:“秦兄义士之名天下皆知,否则云仙子便是有天大的本事,又怎能唤来这许多修士。秦道友,你在雪神宫步步危机,定要好生郑重,三家七宗之事,儒门不便涉及,何时北上与雪神宫决战,也非儒门可以做主。但天下大势,将因此战而为之一变,却是不言而喻了。”
秦忘舒道心中感慨万千,不想自己区区一名散修之士,竟赢得如斯大名。虽然一直以来,自己所行之事,只求无愧于天,无愧于已,并不曾想到会有荣誉加身,但能赢得众人拥戴,还是万分欢喜,只觉得种种牺牲艰辛,也是不枉了。
他道:“只恨在下境界低微,修为浅薄,实不知能出多大的力。”
端木赐道:“秤砣虽小,可压千斤,一个人能否成就大事,不在于修为大小,唯在‘有心’二字,这世间大能无数,若不肯替天下着想,在我瞧来,怕也比不过秦兄。”
秦忘舒慌忙摆手道:“端木先生委实过誉了。”
端木赐道:“秦兄本与我儒门有缘,且秦兄胸中志向亦与我儒门不谋而合,自此之后,秦兄但有所思所想,只管很去,我儒门就是秦兄的靠山。”
秦忘舒缓缓揖手道:“有端木先生一言加持,忘舒何事可惧。”
端木赐见秦忘舒只提自己名姓,不提儒门,心中微微一愕。复又想来,秦忘舒不拜火凤,辞谢禹皇,如今与儒门刻意保持距离,必是大有深意了。端木赐想到此处,心中忽地生出一个荒唐的念头来:“此人胸中大志,几可与儒圣等量齐观。”
但儒又是何人,怎是秦忘舒可比,这念头委实是荒唐无稽,可此念既生,却是拂之不去了。
端木赐自袖中一只物藏,道:“秦兄舍命追来,若是寸功未立,岂不是受人诟病,这物藏之中备了些物事,或可搪塞了。这也是云仙子反复交待过的。”
秦忘舒接过物藏,不由赞道:“天轻就是细心。”
他忙辞了端木赐,提了物藏便走,路上打开物藏去瞧,不过是数件染血的法宝,一些灵丹药草罢了,但其中一件物事,却让秦忘舒心惊,原来是数只血淋淋耳朵。
秦忘舒不由苦笑,天轻行事,固然是极其仔细了,但其行事的手段,往往就带了三分戾气,令是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