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道:“姬兄至公无私,虽为私情,亦是公义。 且魔修着实势大,若容魔修猖獗,苍穹百姓怎有活路?在下部众无知,只知魔众元魂应该着落于冥界,却不知大局,不知权变。姬兄之请,在下自然无不允之理。”
姬老祖动容道:“原来冥王视魔众凶兽,却又不同。”
当初姬老祖替秦忘舒求情,原也存了万物平等之念,觉得秦忘舒视魔修为寇仇,是存了敌我之分,胸中所谓苍生,其实仅限于凡界人族百姓罢了。
但冥王所见,却又高明自家数倍了。
冥王道:“天地万物,重在‘平衡’二字,若魔众势大,势必席卷天下,杀尽百姓苍生,自该抑制。凶兽虽居于八百万里极荒山,瞧来地域不小,但凶兽彼此厮杀,其惨状尤胜魔域。既然天地至公,那凶兽亦是生灵,若不能增补其缺,世间凶兽不存。因此在下对凶兽着实是开一面。”
任老鬼喝道:“凶兽横行,苍穹百姓必受摧残。冥王,你莫非是借凶兽之力,消灭苍穹百姓?”
冥王道:“凶兽本性就要噬人,岂能更改?那百姓擒了兽禽,亦要烹而食之。试问任道友,我若助凡俗百姓杀尽凶兽,莫非就是天公地道?”
任老鬼道:“若杀尽天下凶兽,似也并无不妥。”此言一出,众皆摇头。那任老鬼也知失言,可惜言语如水,泼地难收。
冥王道:“且不论苍生皆是一般,世尊造凶兽于世,必有他的道理。且在我的计划之中,那凶兽亦是不可或缺。若我这项计划能实行天下,不出百年,天下便得大治,其后万世清平,世尊更不会受魔我之困矣。”
先前诸修听他说出“抑魔我,救世尊,止浩劫,拯苍生。”之语,皆以为是大话,此刻听冥王娓娓道来,方知此人计谋深远,胸襟异常,实非等闲修士可比。此刻再听其大志,已视为当然了。
姬老祖道:“冥王所谋,必是妙策了。在下愿闻其详。”
冥王道:“冥界原先法度,是魔修,人族,凶兽各自轮回,并无牵涉,或因此故,方造成族群之间壁垒森严,彼此之间,杀伐不休。那怨气时常充塞天下,怎能不令魔我猖獗?”
姬老祖道:“冥王之言是也。”
冥王道:“在下之志,是要打破种族藩篱,那魔族凶兽之中,若是心存善念者,亦可投身人道,享受人间荣华,若那人族中有怙恶不悛,为非作歹者,亦可令其沉沦兽魔之道,以示惩戒,唯有如此,方令天下性灵知善恶,畏生死,修今生而求来世。”
秦忘舒听到这里,忍不住拍手道:“妙计,妙计。”
冥王意甚惊讶,好在他生性阴沉,喜怒不形于色,唯淡淡一笑道:“不想秦道友亦执此意。”
秦忘舒道:“在下自闯冥界以来,所见冥界法度,果然井井有条,惩恶扬善,可圈可点,当时心中存想,冥界法度虽好,却难以推广于世,令天下生灵皆知,如今冥王之策,是令人魔兽三者彼此轮回。无形之中,使天下性灵不知善而行善,不知恶而弃恶。可不是无双妙法?”
冥王喃喃道:“不知善而行善,不知恶而弃恶。道友此言,已道尽在下本意矣。”
秦忘舒道:“天下善法虽多,若不能推行于世,有也若无。冥王轮回之法,亦不必三令五申,更不必传檄天下,那性灵只需来这冥界走一遭,便知厉害,其后转世重生,岂不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天下至难之事,莫过于教化,冥王法度,却尽得其妙。”
冥王道:“当初世尊与混沌万兽厮杀,只因混沌万兽不知生死,故不知敬畏,那世尊甚至动了自暴自弃的念头,幸好有元极神火诞世,混沌万兽方知生死,明敬畏。但元极神火,世间独一无二,其后元极神火化三光日月,更不复见于人世矣。由此可知教化之难。”
灵幽叹道:“果如此言。”
冥王又道:“今有元极仙子创妙韵十音,亦可洗涤众生胸中恶念,奈何天音幽微,世情反复,且当今性灵以亿万计,妙韵十音,又有几人得闻。”
灵幽暗道:“此徒不但狂妄,亦是胆大之极,今日不但骂了世尊,连元极也骂上了。”但细思叶惊海所言,却也是句句真情,辩驳不得。
或者这世间种种弊端,高明之士皆有明悟,但苍穹法度毕竟是世尊所创,诸修便知不妥,又怎敢深想。唯有叶惊海胸怀大志,格局与众不同。且世人皆敬世尊,唯叶惊海却是世尊当年对手,此番意欲再造乾坤,莫非有与世尊一争高下之意?
若那叶惊海只为一已之私,身为其人师尊,自该痛加喝斥,如今叶惊海种种谋划,只为苍生,灵幽禅师自然乐观其成了。
忽听任老鬼冷笑道:“叶惊海,你口口声声为了苍生,求得是万物平等,又说什么抑恶扬善,以消魔我。听来冠冕堂皇,其实却是包藏祸心。”
冥王森然道:“任道友此言,必有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