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些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总算都有着落了，可他如今才发现，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事情的真相了。因为不管有没有凤怀星，陈扬都不会真正和他生出嫌隙，他一直坚信这一点，不论何时何地。</p>

“这封信你打算怎么办？”</p>

“烧了吧。”</p>

“好。”</p>

昊清玄把纸放到了烛火上，火苗几乎已经燎上了纸张，未尘却又突然叫停了他</p>

“等等，先别烧，还是……先收起来吧。”</p>

陈扬，有个叛徒给你写了一封信，你要看吗？</p>

……一切都收拾完毕，未尘想着自己如今这副身子，生活自理能力很是堪忧。他准备离开仙宫了。事实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像一个青春期的少年一样迷茫而又彷徨。</p>

昊清玄按例给了他封赏，再一次邀请他去天庭做官。这一次，未尘没有直接拒绝，因为他知道自己必须找点事情来做。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去见几个人。</p>

临走之前，昊清玄给了他一根拐杖，未尘对它感到抵触，但又不得不用。</p>

“拿着吧，在你能使用识海感知之前，你需要它，就像你需要你的左右手。你会喜欢它的，我用万年青竹做的，触感很好。”</p>

未尘没有再推辞。他接过拐杖，正式地向昊清玄作了个揖：“多谢仙尊。”</p>

“如果有什么消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p>

未尘笑了一声：“昊哥费心了。”</p>

……未尘回了太玄派。苏上云去支援战场的时候，带走了不少弟子，回来的却没有几个，导致鹤门山如今看起来一片萧索。未尘纵使看不到满殿宇的白布，寥寥无几的弟子，也能听出来在清寒的风中，太玄派所剩的不多了。</p>

他是被仙尊传送过来的。未尘一上山，就吸引了洒扫弟子的注意。</p>

“这位仙君，你来找谁？”</p>

未尘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隐隐作痛。</p>

“你们认不得我？”</p>

“抱歉，我们好像没有见过您。”</p>

未尘在原地静默了一会儿，抬手解下了覆眼的白纱：“现在呢？”</p>

那个弟子仔细地观察了半晌，陡然尖叫起来：“六长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p>

这一嗓子把旁边原本都在观望的弟子全嚎过来了。他们七嘴八舌地问着，连忙伸出手搀扶未尘把他扶进大殿。</p>

“我老了这么多吗？你们都认不出来了。”未尘问弟子。</p>

弟子答：“当然不是！您风华依旧啊！只是您刚来头发又变色眼睛也蒙上，跟您之前的样子变太多了。不过没关系，银发也很好看！仙尊的头发不也是白的吗！”</p>

“您多厉害啊！墨千春那种级别的妖皇都被您制服了！”</p>

“可不是嘛！您的故事都传遍唐都了！现在的话本子里没您我都不看！”</p>

未尘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不少，坐到扶椅上，众弟子就退下了。</p>

“未尘，你还知道回来啊。”</p>

这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却意外的有一点含糊。</p>

未尘猛地循声抬头，无法聚焦目光。</p>

“师姐。”</p>

徐萤看着他，低头抹了两把眼泪。此刻她竟然为未尘失去双眼而生出几分庆幸，至少他看不见自己通红的眼眶，看不见一个一生好强的人流下泪水。她的眼睛都是肿的，这几天亲手操办小师弟的后事，有时候她感觉自己痛的五感都模糊了。还好，未尘还在，至少他还在。</p>

希望她说话没有哭腔。</p>

“你的头发……”</p>

“仙尊说我一夜青丝变白发，呵，神奇吧。”未尘啜饮了一口茶，说不出带着什么情绪，只一个劲的低头玩茶盖。</p>

“你还走吗？”</p>

我还走吗？好像很多人都问过自己这句话。原来有这么多人，都希望自己留下吗？他走进过很多地方，也离开了很多地方。他离开了鹤门山，离开了秀水山，离开了蓬莱岛，也离开了九重天。他还要走吗？</p>

“我不知道。”</p>

徐萤顿了一会儿，叹了口气。罢了，这个师弟从小就不好管，由他去吧。</p>

“师姐，你的伤好了吗？师尊呢？”</p>

“好的差不多了。师尊在内殿，你随我去吧。”</p>

“等一下。”</p>

未尘从芥子里取出饮玉弓，徐萤接过了它，好好打量了一番。</p>

“燕长生的兵器，他捐出来了。”</p>

徐萤愣了一下，默默把饮玉弓交给弟子，命他锁入天机库。</p>

修仙者放弃自己的兵器，只有一个原因：他再也用不上了。</p>

……未尘去后殿见了苏上方，两人简短地感慨了一下，师尊就帮他调理了一下身体，二人一同打坐到傍晚才放他走。未尘走出门外，又回过头，似乎能看见漫天的红霞，也能看见师尊的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