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西骁扬眉，吃惊又好笑地重复：“你带我去玩？”</p>
周挽一顿，又瑟缩几分：“嗯……你不想的话就……”</p>
“去吧。”陆西骁说。</p>
周挽小时候，周军因为总是带毕业班，工作很忙，经常下班后已经很晚，想带周挽去玩也没有什么去处。</p>
所以那时候他们经常去的一个地方便是市郊的一家开放式游乐场。</p>
公益性质，只要市民卡，不需要门票，也不会闭园，随时去都可以玩。</p>
自从周军去世后，周挽已经很久没有去过了。</p>
等到了游乐场外，周挽才发现游乐场已经重新修缮过，这个点还稀稀疏疏的有些人。</p>
“你想玩什么？”周挽问。</p>
“随便。”</p>
“那我们去坐摩天轮吧。”周挽指了指不远处，“到最高点的时候，可以看到平川湖，夜景很漂亮。”</p>
她小时候经常坐。</p>
他们到摩天轮下时刚好有人下来，周挽弯腰进入座舱，陆西骁也进入，晃动了下，而后继续平稳下来。</p>
摩天轮缓缓上升，这座城市的夜景也缓缓浮现在眼前。</p>
周挽经常觉得坐摩天轮会产生一种幸福感。</p>
好像可以暂时从渺小和平凡中脱离出来，站在高处去俯瞰整座城市，变得稍微不一样一点儿。</p>
“陆西骁。”她趴在窗边，“你看，那个就是平川湖，晚上亮晶晶的。”</p>
陆西骁没说话。</p>
周挽回头看他。</p>
便见他坐在对面，眉心微蹙，不太舒服的样子，半阖着眼。</p>
“怎么了？”周挽问，“你不舒服吗？”</p>
他眼皮都没抬，沉着声嗯了声。</p>
周挽以为是他感冒又喝酒的关系，拿手背去贴他额头，却发现他身上很冷，连带唇上的血色都褪去。</p>
周挽愣了愣，迟疑问：“你恐高吗？”</p>
他哑声应了。</p>
“刚才上来前你怎么不说。”</p>
陆西骁面色不善地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了。</p>
周挽第一次见他有害怕的东西，觉得吃惊，看着他这幅表情又觉得有些好笑，明明恐高却还要逞强。</p>
她抿了抿唇角，本想忍，但没忍住，浅浅笑出声。</p>
陆西骁睁眼，抬手捏住她的脸：“笑什么。”</p>
周挽立马闭上嘴，他捏得用力，周挽不得以将脸凑过去好缓解些，嗫喏道：“疼。”</p>
陆西骁没松手：“道歉。”</p>
她好脾气地温吞道：“对不起。”</p>
他这才松开。</p>
周挽趁着他闭眼的空隙，又微微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下去后才开口：“你忍一忍，马上就到下面了。”</p>
走下座舱时，陆西骁脸还白着，一手搭在周挽肩上，有些沉。</p>
周挽只好环过他的腰扶住：“你没事吧？”</p>
陆西骁不太爽地骂了句脏话。</p>
到一旁长椅边坐下，周挽去小超市买了瓶矿泉水，拧开了给他。</p>
他喝了口水，总算将那恶心压下去。</p>
周挽看着他表情，问：“你恐高很严重吗？”</p>
“还好。”</p>
“……”</p>
哦。</p>
因为恐高，很多其他项目都不能玩，休息好后，周挽带陆西骁去玩碰碰车。</p>
碰碰车是小朋友喜欢的游戏，也是这个游乐场内最受欢迎的项目，这个点了还有人在玩。</p>
双人的碰碰车，陆西骁开车，周挽坐旁边，系好安全带。</p>
有八九岁左右的小朋友见到哥哥姐姐也来玩，很兴奋，开着车过来，用稚嫩的声调挑衅说：“我要和你们决斗。”</p>
坐在旁边的妈妈笑起来：“你几岁啊就要跟哥哥姐姐决斗。”</p>
周挽弯眼，也笑。</p>
小男孩察觉到被人轻视，不高兴，而陆西骁则抬了抬下巴：“来。”</p>
小男孩立马兴奋起来。</p>
陆西骁一个开惯了赛道的人，这碰碰车哪里能难倒他，更不用说对手还是个小朋友。</p>
刚开始小朋友还卯着劲儿跟他比赛，到后来完全被压制，车被堵在角落里动都不能动，毫无游戏体验。</p>
一秒，两秒，三秒。</p>
游乐场内爆发出嘹亮的哭声。</p>
陆西骁：？</p>
周挽：“……”</p>
“陆西骁。”周挽拍拍他手臂，“你先停下。”</p>
陆西骁将车停到一边。</p>
周挽立马下车走到小男孩身旁，她蹲下来，软着声哄：“对不起啊小朋友，哥哥不是故意的。”</p>
男孩妈妈忙说：“没事没事。”</p>
男孩比不过，觉得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索性倒打一耙说哥哥赖皮。</p>
陆西骁“啧”了声。</p>
他没过去，长腿委屈地锁在狭窄的碰碰车内，看着周挽。</p>
小姑娘蹲下来也小小一个，侧脸柔和又漂亮，眼睛很亮，风将她碎发吹乱，毛茸茸地散在额角。</p>
陆西骁看着，喉结上下滑动，而后移开视线，起身。</p>
周挽摸了摸口袋，正巧今天拿了两颗游戏厅的水果糖。</p>
她拿出一颗递给男孩：“是哥哥不对，原谅哥哥好不好。”</p>
男孩接过糖，这才抽抽噎噎地止了哭。</p>
妈妈又跟周挽道了声歉，抱起小男孩离开。</p>
周挽起身，陆西骁已经从碰碰车内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的昏暗中，她走过去：“小朋友都被你吓哭了。”</p>
陆西骁淡声：“他自己要跟我决斗。”</p>
周挽想笑：“人家才几岁。”</p>
陆西骁嗤声：“你倒是挺会哄人。”</p>
他有情绪，周挽不说话。</p>
陆西骁又对她动手动脚，掐她脸，抠她刚才的字眼：“还，是我不对？”</p>
“……”</p>
周挽有些无奈，哄了一个现在又要哄这个。</p>
“他哭了嘛，就顺着他一些。”</p>
“切。”</p>
“……你不高兴吗？”</p>
他不说话。</p>
周挽顿了顿，将口袋里剩下的那颗糖递给他：“吃吗？”</p>
他挑眉：“当我要饭的？”</p>
“……”</p>
周挽刚要将糖放回口袋，他忽的伸手从她手里拿了去，直接将那颗水果糖挤到嘴里。</p>
橙子味在口腔中蔓延。</p>
周挽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p>
今天起得早，她有些困了，眼皮都不自禁耷拉下去，忍不住打了个哈欠。</p>
陆西骁咬碎糖果：“回去了？”</p>
“嗯。”</p>
他拦了辆出租车，两人都坐在后座。</p>
陆西骁手机里不少消息，他扫了眼，都是些生日祝福，刚想划掉，手滑点到语音，蒋帆有穿透力的声音传出来，鬼哭狼嚎地说住他18岁生日快乐。</p>
周挽愣了下，侧头问：“今天是你生日啊？”</p>
“嗯。”他淡声。</p>
“生日快乐，陆西骁。”周挽立马认真说。</p>
陆西骁扯了扯嘴角，笑了声。</p>
“我之前不知道，所以没能给你准备礼物。”</p>
陆西骁其实完全不在乎这些。</p>
他是真觉得生日没什么可过的，</p>
更何况，他是个不缺礼物的人，很多女生都会往他抽屉里塞礼物，他连人名和人脸都对不上，最后那些礼物都不知被丢到了什么地方去。</p>
陆西骁侧头看了她一会儿，说：“那给你点时间准备，明晚我来拿礼物。”</p>
周挽一顿，而后浅笑着：“好。”</p>
出租车停到周挽家门口。</p>
远离闹市区后，后半夜的小区更是寂静无人，连鞋子踩过落叶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刺耳。</p>
周挽避着落叶走。</p>
“我到了。”</p>
“嗯。”</p>
“生日快乐。”周挽又说了一遍，她转过身，仰头看着陆西骁的眼睛，“你今天开心了吗？”</p>
陆西骁抬眉：“还成。”</p>
“那就好。”</p>
“干嘛。”他沉沉地轻笑，“想让我开心？”</p>
周挽点头，说得认真：“嗯。”</p>
陆西骁愣了下。</p>
眼前的少女脸上笑意淡淡，眉眼却仿佛被融化一般，两颗梨涡盛着蜂蜜，过肩的头发柔软地贴着白皙的脖颈，乖巧又精致，脆弱又坚韧。</p>
她看着他眨眼，睫毛忽闪。</p>
陆西骁那颗心脏，像是被那纤长浓密的睫毛挠了挠。</p>
他嗓音有些哑：“回去吧。”</p>
周挽跟他挥手：“再见，陆西骁。”</p>
他手放在口袋，没拿出来，只抬了抬下巴示意，目送她走进楼道。</p>
陆西骁在原地又站了几分钟，才抬脚离开。</p>
次日一早，周挽起床后先把剩下的周末作业都做完，在家吃过午饭后便离开家。</p>
她想了一晚上要给陆西骁买什么生日礼物，却还是想不出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