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火。
很熟悉的香火味,因为无论什么时候,关着神明的小柜子面前,总是点着香,冒着袅袅的细烟。
一直以来,只有柜子所在的阁楼没有监控,古谷得以对它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享受柜子前独属于他自己的时间与空间。
所以闻到香火的气味,能使他得到片刻安宁,即使是在这样生死未卜的时刻。
这种安心感算不算信仰,他也很难评述,但是小老鼠神明确实可以算是他无声的朋友。
古谷深吸一口气,试着动一动,却发现这是一个极其拥挤的空间,胳膊肘抵着一面墙,腿没法伸直,连脖子都直不起来,脑袋顶着一面板子。
这个空间的墙壁也并不光滑,似乎贴了很多层纸,摸起来窸窸窣窣掉渣,发出陈旧的油墨味,还有一点令人作呕的霉味。
古谷一点一点摸索着这个地方,它四四方方,两面都隐隐透风,似乎是有出口的。他的眼睛立刻在黑暗中亮起来,加速顺着风的方向探索。
他摸到了条缝,缝中有微弱的光,一点流动的空气从里面灌进来。古谷顺着缝隙又推又拉,却纹丝不动。
他摸出这是一扇门,隔着一扇门板,除了他急促的呼吸声,外面还有低微的说话声,不疾不徐,絮絮地说着一些“保佑”、“祭拜”……
他听着外面嗡嗡的说话声,屏住呼吸把耳朵凑近墙壁细细地听,居然是认识的声音!
是管家的声音没错!那个一头银发的老人一生恪尽职守,是唯一见过古谷生父的人,别墅里井井有条的一切都是他的安排。
他曾对古谷说过,少爷想要什么都可以跟他说,哪怕是性命,只要能让少爷好好活着,他都可以不在乎。
管家先生可靠、和蔼,在古谷心里,是最接近“父亲”这个角色的人。
古谷用力拍门,对面却好像全然听不见。分明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门板,他甚至可以清楚地听见管家祷告的声音。
这里像是一个只进不出的空间,外面的声音与气味都可以进来,他的任何动静都出不去。
古谷安静下来,仔细感受,背后好像还有一丝轻微的气流。
还有一扇门,在背后。古谷意识到这个地方更像是一个通道,两端都是门。
通道的这头是祷告的管家先生,那另一头是什么呢?
为什么管家先生会对着这扇门祷告?
古谷从始至终,只见过别墅里的人对阁楼里的小柜子祷告,大家信奉的,只有居住在阁楼红柜里的那位神明。
小柜子一端是看似可以轻易打开的柜门,对着向它祷告的人们,另一端一直贴着墙壁,古谷并不知道它的背面是什么样的。
那扇柜门,在古谷小的时候,很让他好奇。
幼小的他曾经试着去推拉小柜的门,试图窥伺其中奥秘。
古谷现在都难以忘记那种感觉门被打开一条很细的缝,里面是黑的,什么都看不到。
但一股凉意从后背窜上来,直冲头皮,幼年的古谷什么都不懂,却被那一条缝中的漆黑吓住了。
他曾经幻想里面有一尊雕像、一幅画卷,或者一面玉壁。
但如果里面什么都没有,那他们到底在拜什么呢?
那时候,那条缝里,似乎也有小小的风声。
古谷摸到另一端的门,上面的纸重重叠叠,年代久远,一摸就碎成齑粉,还有股熟悉的气味,是海水和藻类的味道。
这扇门的背后是什么?古谷不敢像刚刚那样用力拍门求救,只是小心地把眼睛凑近那条缝看。
外面一片漆黑。
古谷更仔细地把脸贴上去看,希望看出什么端倪。
外面的黑色突然动起来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古谷立刻退开,头砰一下撞到顶,寒毛全立起来,如同受惊炸毛的猫。
外面此刻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他确信刚刚看到外面的黑暗动了。
头顶的疼痛感因为过度紧张滞后了,直到他一身冷汗,缓慢地退回安全区域,脑袋才后知后觉地痛起来。
古谷从出生以来就被娇养着长大,照顾他的人都很注意不会让他受皮肉伤。
而现在,他头顶疼得突突直跳,胃里因为那碗奇怪的液体翻江倒海,鼻腔里净是古怪的气味。
他忍不住抽泣起来,颠三倒四地一遍遍在黑暗中问,有没有人救救他。
手脚并用爬回靠近管家的那扇门,古谷昏昏沉沉地贴着缝。他就着一点微弱的光拍门,以消耗为数不多的体力为代价,试图获取一丝希望,堪比饮鸩止渴。
在他几乎精疲力尽的时候,另一端的门发出来一些响动。
古谷立刻爬起来,紧贴着墙壁,在微光中强忍着恐惧紧盯着另一头,直到对面的门慢悠悠地打开了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