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那莞公主绝无根基,若无四无童子自毁名誉,儒圣鼎力相助,又怎有今日?
墨圣端起铜尊便饮,放下铜尊就嚷道:“好酒,好酒,果然浓烈,却又不失醇香。三省,你酒也酿得好,事也做得好,就是苦了令尊。”此事何等机密,中极海神君自然也是不知了。
三省本是欢笑,见提起中极海神君来,不由红了一对妙目,道:“与四无声名毁弃相比,三省此举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家父那里,好在我兄弟姐妹众多,总可替我承欢膝前。”这话也是自我开解罢了。
是日宾主尽欢,那墨圣与秦忘舒皆是放开怀抱,不运玄功,自是饮得大醉,唯儒圣终不及乱。原来儒圣便是不运玄功,也果然有千杯之量。儒门弟子尊他是饮宗,酒圣,又岂是毫无来由?
此后三月,孤岛之上人人忙碌起来。只因秦忘舒唯剩三月时光,若不能抢在这三个月中替他化解,一旦灵脉真正昊化,那可真是无法可救了。
那儒圣墨圣本是天生对头,却因此事足足盘桓相聚三月,亦是旷世机缘。二圣此番不再争吵,唯齐心合力,要创出一门神通来,替秦忘舒化解沉疴,这其中虽有诸多仙修难题,但以二圣之智,总有办法可想。
而二圣经此一事,方能知彼知己,方知对方所持之道虽与自己相左,却亦有可取之处,或可使自己家学说更加严密周全。
其后儒墨二道倡行天下,时有不入于儒便入于墨之说,或与这孤岛之会大有关联。而百家之说,与儒墨二道相比,则是相形逊色了。
墨圣以胸中玄承,就以这孤岛为基,海天为炉,另造天地洪炉一座,秦忘舒于旁协助,自是获益无穷。胸中所想的凌霄宝殿,至此也渐成规模了。
闲暇之时,秦忘舒又向儒圣讨教儒门六艺,向三省学酿酒之术。便是从四无那里,亦解了许多疑惑。
别瞧四无小小年纪,却师承儒圣正元,又得天伦阁书藏万卷之便,得以尽知世间诸法。瞧他谈玄论道,旁征博引,俨然就是一位小小的至圣先师一般。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秦忘舒于岛中之遇,可谓明证。
眨眼间三月时光匆匆而过,这一日三省与四无笑吟吟提壶前来,却见秦忘舒正持卷观书,神色从容。
四无道:“秦大哥,今日是什么日子,怎地你还有闲心看书?速速放下书卷来,小弟陪你饮上一杯。”
秦忘舒笑道:“平日你不来寻我斗酒,今日找我,可不是落井下石?趁虚而入?”
原来今日洪炉已成,法诀亦被二圣商议周全。正要借这吉日,要来炼化秦忘舒了。
四无道:“其他日子,我每日忙得足下生烟,哪里有空陪你,今日这酒,却非要陪你三杯不可。”
秦忘舒知道此事虽是二圣主持,准备周全,但将肉身炼化,毕竟是开天辟地之来绝无仅有之事,其中凶险可知。说不定这三杯酒就是他平生最后一饮了。
他对生死向来瞧得平常,唯一放不下者,便是小妹此番转世,究竟如何,若不能去瞧上一眼,未免是平生憾事。饶是如此,仍是笑道:“也罢,此酒就当替我送行。”
四无面色一变,忽地流下泪来,大哭道:“秦大哥,你要是这样说话,这酒我万万不肯与你喝了。三省姐姐,你快来骂醒他。”
却见三省面罩寒霜,道:“秦大哥,不是我说你,你怎地就说出这丧气的话来,我胸中酿酒之术,足有千种,你只不过尝了七八种,就敢离我而去,瞧我恨不恨你?”明明是痛骂秦忘舒来着,哪知想到此事凶险,也忍不住流下泪来?
那秦忘舒与人相处,最是和气不过,二圣高不可攀,孤岛弟子怎敢去叨扰,自然和秦忘舒打成一片,三月相处,情谊非殊。
四无急忙抹泪道:“三省姐姐,我年纪幼小,难抑七情也就罢了,怎地你也哭了,快说正事要紧。”
三省慌忙也抹了眼泪,道:“秦大哥,今日这顿酒,着实有个大道理的,这壶中之酒,名叫醉仙酒,原是奉夫子法旨而酿。秦大哥入炉之前,定要饮尽壶中之酒不可。”
秦忘舒肃容道:“原来又是夫子安排,这‘醉仙酒’三字端得起得好,令人闻其名而心动,不消说得,且让我饮来。却不知这酒有何好处。”
四无便置杯盏,三省就替秦忘舒执壶倒酒,口中道:“夫子说了,大哥身在洪炉之中,要受尽前所未有之煎熬。但洪炉炼制的关键,却是大哥不能枉用一丝真玄抵抗,哪怕是心中生出念头来,也是万万不可的。”
秦忘舒道:“二圣行事,我自然是信得过我,我只当我早就死了,绝不敢稍起反抗之心。”
三省摇头道:“就算你道心如铁,但求生护痛却是本能,怎是你完全能禁绝的?因此夫子这才令我酿出这醉仙酒来,此酒真玄法力亦是化解不得。饮罢此壶,必然大醉,人事不知。唯有如此,才能万无一失。”
秦忘舒叹道:“还是夫子想得周全,更难得三省妹子酿酒神技,忘舒何德何能,竟有此福。”
但就算三省身怀绝技,此酒果然真玄难化,不醉不休?